一个呆头呆脑的小书童掀开车帘,一位丰神如玉的青年下得马车来,一袭白衣胜雪,手中还抱着一捧开得正艳的鲜花。
颜行之老眼皮子登时突突直跳,这小子明显就是没安好心。
“竖子!老夫再说最后一遍,我颜家不与权贵结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夫子以后莫要再提这茬。”
颜行之登时气结,这小子行事霸道专横,说话也一样气死个人。
却见那小子快步上前,搀扶住他,丝毫不见羞臊地道:“夫子,如玉姑娘可曾在家?”
颜行之忽地幸灾乐祸道:“真是不巧,访友去了。”
却见那小子丝毫不见气馁,仍不依不饶地追问:“去何处访友了?”
颜行之挣开他,继续埋头修剪花草,老神在在地道:“这老夫哪里知晓?”
看着对方吃瘪的样子,颜行之老怀大慰,心情舒畅至极,这些日子被这小子揉圆了捏扁了,今日终于出了口恶气。
“去了城南码头,说是今日那里选花魁。”
这时,里屋走出一位中年美妇,笑盈盈地审视着他。
姜云逸赶紧恭敬作揖:“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王氏微微一滞,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
颜行之气恼地道:“竖子!你好不要脸!”
却听姜云逸直起腰,老神在在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岳、岳母大人且留步,小婿告辞。”
目送姜云逸飘然而去,王氏神色半喜半忧地道:“好霸道的小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颜行之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且看如玉如何分说吧。”
城南码头,熙熙攘攘。
自八十年前黄河决口导致运河北段淤塞以来,洛河码头已然冷清了许多,但黄河沿岸青冀并兖四州包括司棣的河内、陈留等地,人货往来洛都仍采水路为多,是以仍保留了几分繁华景象。
码头东侧,今日专门腾出一块区域,十余艘花船扎堆停靠在侧。
虽是清晨,但已有了几分热闹,洛都各大青楼的人马正排着队准备登船。
准备竞逐花魁的清倌人,要提前上船准备献艺,自然也要拉拢一批有才华的士子登船助威。
“无病,去问问此处是谁在管?”
“少爷,无病大哥今日休沐。”
姜云逸习惯性吩咐一句,却听回应的竟是小豆子,登时哑然,只能无奈地望人海兴叹了。这许多人,今日怕是真寻不到正主了。
“少爷,你看,那个是不是主母?”
姜云逸循着小豆子所指望去,仔细分辨好半晌,当即一喜,抬手轻敲了小豆子脑袋一下:“眼睛还挺贼,回头发你去军中做个斥候。”
“少爷啊,你想换书童就直接跟大叔说嘛,干嘛非得先弄死豆子呢?”
码头上。
颜如玉正与一位清倌人叽叽喳喳说着少女之间的闲话,清倌人身旁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侍女抱着个大琵琶亦步亦趋地跟着。
却见好友忽地止住话头,抬头看向后方,颜如玉当即转身,就看到一张面目可憎的嘴脸,手里竟还捧着一束花,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你来作甚?”
姜云逸笑着微微一揖:“见过如玉姑娘,见过这位姑娘。”
清倌人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俊朗青年,一脸揶揄地笑道:“如玉,怎地没听你说起过啊?”
颜如玉却不理她,板着微红的俏脸,冷声道:“叫世姑。”
姜云逸立刻从善如流,将手中鲜花双手奉上,笑道:“世姑。”
颜如玉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俏脸唰地红了一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竟是有些进退失据。
身旁的清倌人笑着上前接过鲜花,将其塞入颜如玉怀中,转头笑着对姜云逸道:“奴家薛湘灵,还未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姜云逸。”
薛湘灵微微一愣,旋即大惊失色,赶紧微微一福:“见过明相大人。”
姜云逸笑着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旋即转身从傻愣愣的小豆子怀里取过一个精致的木盒,交到颜如玉手中,道:“梦入昆仑,偶得一物,特来献与如玉姑娘。”
颜如玉羞得转身就走,却被薛湘灵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从姜云逸手中抢过木盒,塞入其中怀中,然后抬头对姜云逸笑道:“郎君既有闲暇,便一同登船吧。”
姜云逸看着羞愤交加的颜如玉,微微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道:“我若登船,不知要招来多少恨,告辞。”
薛湘灵不敢反驳,只能暗暗戳颜如玉腰上的软肉,却见颜如玉只顾着娇羞了,哪里顾得上她,不由失望地叹气。
恋恋不舍地目送姜云逸飘然而去,薛湘灵懊恼地嗔怪道:“你怎地都不帮我说句话?就这样叫他走了?”
颜如玉羞赧稍缓,没好气地道:“我与他有甚地好说?”
薛湘灵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若有如此郎君追求,今夜便与他洞房。”
颜如玉轻啐一口,不肯言语。
登船后,薛湘灵甚至都顾不上准备今晚的演出,拉着颜如玉去了房间,迫不及待从她怀里夺过精致木盒,上面雕刻着两个古篆:韶华。
打开盒盖,一件亮闪闪的东西呈现在面前。
巴掌大的镜子里,映出两张好奇的俏脸。
“这镜怎地如此清晰?”
颜如玉好奇地抓起镜子,照来照去,薛湘灵不好与她抢,却从盒中翻出一张纸,扫了一眼,当即大声念起来:
“如玉亲启,此镜名韶华,乃天下第一琉璃镜,特献与姑娘,姜云逸敬赠。咦?下面还有,说是此镜极其易碎,碎后锋利无匹,莫要伤及酥手。”
颜如玉刚恢复的俏脸当即绯红一片,放下镜子,就去追薛湘灵。
“速速还我,如若不然,定与你绝交!”
二女笑闹一阵,终于冷静下来。
薛湘灵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出嫁时,我与你做个丫鬟可好?”
颜如玉微微一愣,旋即又羞又怒:“谁要嫁他了?”
看着只顾羞恼的好友,薛湘灵一阵无奈摇头,神色黯然。
是夜,原本是夺魁大热的薛湘灵发挥失常,竟只争得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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