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岚在食堂打包了些包子带着,边啃边往纺织厂外走。

    徐父徐母没有工作一直在家,担心回去拿行李会打草惊蛇,所以她昨晚就趁他们熟睡的时候把行李藏到了外面。

    小镇不大,害怕有人认出她来,徐岚故意驼着背低着头顺着墙根儿走。

    幸好从纺织厂到镇子边缘她一个熟人都没遇到。

    走出镇子,徐岚也没放松警惕。

    九月这个季节,很多野果都熟了,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不少人跑镇子外的山上打野。

    虽然徐大志和王凤霞懒手懒脚,不在这类人之中,但徐家的邻居却都是些勤快人。

    刚出镇子不远,徐岚就看到了眼熟的邻居身影。

    在对方没发现之前,她不顾尖锐的茅草,往路边的杂草丛里一钻躲了进去。

    等人走远,徐岚才发现自己手背上的血痕,浑不在意地用舌头把血迹舔去权当消毒。

    躲在杂草堆里左右环顾一圈,行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出于稳妥考虑,徐岚不打算走现在这条大路。

    她背对大路,扭头朝杂草密集的深处钻去,脸上手上新添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藏蓝的麻布衣服也勾了不少口子。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影子从脚下的一小团变得狭长,徐岚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那片白松林。

    这里之所以叫白松林,并不是说松树是白色的,而是因为冬天大雪落下来染白松林而得名。

    直到这时,徐岚也不敢大剌剌跑路边等江临殊,而是找了个犄角旮瘩蹲下,从包里掏了个包子填肚子。

    她的谨慎不是多余的,她蹲守的时候看到好几个背着柴火的人从林子里出来。

    虽说这些人她都不认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她失踪的消息一出来,现在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足以致命。

    徐岚这么谨慎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前世暂且不提是不是路人暴露了她的行踪,要是这次谨慎成这样还被人找到京市去,那就只能证明是她所猜测的那样:

    告诉徐家人她在京市居住地址的,害她失去孩子的,是大院的邻居、原书的男女主、陆文景和岑笑。

    徐岚上辈子为了生活汲汲营营,没闲工夫经历网络文学的熏陶。在她心里,一直觉得正派的、善良的人才能当主角。

    所以重生以来,在那天以前,她其实从未怀疑过岑笑他们。

    毕竟她和岑笑无冤无仇,岑家有钱有势,嫁的男人又是前途无量的军人,哪里犯得着跟她和江临殊这样的普通工人计较。

    既然没有恩怨,要是作为女主角的岑笑故意把徐家引来,那就是损人不利己、有违主角标准。

    但是排除所有可能后,最不可能的也就成了可能。

    所以只要她现在排除其他一切无关选项,剩下的,就只有唯一的真相了。

    ···

    徐岚没有手表,只能靠看太阳的位置估算时间。

    太阳掉到了和山同高的位置,差不多是五点左右,而江临殊的货车一直没有出现,这时的风变得有些冰凉。

    等到天色开始变暗,徐岚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砍柴的行人路过。她搓搓胳膊,朝镇里看去,还是没有她期盼的车灯。

    她的腿早就发麻,又一次起身踢腿缓解。

    等了这么久,她从中午等到傍晚,即便如此,也没怀疑过江临殊放她鸽子这个可能。

    老鸦的叫声从山林中一阵阵传出,天色更黑了。

    终于,远方出现两盏车灯。

    徐岚站在山岚上,目不转睛的眺望。

    灯光渐行渐近,最后,在白松林的路口停住。

    徐岚看到一抹眼熟的身影打开驾驶座的门跳了下来。

    是他!

    徐岚捡起行李,一边招手一边朝山下飞奔。

    ···

    江临殊本来计划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出发,但是临时出了点意外,从厂里出来就是五点一刻。

    三点他正要去仓库开车离开时,马甜燕吊着胳膊满脸是伤,带着一群人跑到厂里找徐岚要说法,她那副惨样引起不少人围观。

    看戏的要说法的,浩浩荡荡近百个人朝后勤处走去。

    他们要找徐岚的麻烦,找不到她不会善罢甘休。

    要是闹大了,说不定还会惊动警察来大范围找人,这样就算徐岚离开了镇子,她的生活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江临殊混在人群里跟了过去。

    不过最后事情的发展,却朝着江临殊未曾预料到的结果策马狂奔。

    大部队还没走到后勤处,就被窜出来的徐宝根拦停。

    “马甜燕——”徐宝根大喝一声杀出来。

    虽然不信徐岚所说的,但是事关男人尊严,中午他还是找人打听了一番。

    好家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徐岚说的和其他人说的相比都算委婉的。

    刚开始他还不肯相信,后来听人说出一些隐秘特征,徐宝根不得不信。

    由爱转恨只在一瞬间,曾经有多信任马甜燕,现在他就有多恨她。

    差点儿迎面撞上,担心碰到胳膊,马甜燕连忙刹住脚,“徐宝根你别闹,我有正事!”

    义愤填膺的徐宝根看着面前的猪头三愣了愣,“你谁?马甜燕呢?”

    说着,他左顾右盼,不是说马甜燕就在这里吗?

    马甜燕更气了,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脸,本来徐岚就是害她破相以及断胳膊的罪魁祸首,徐宝根居然还特意跑来嘲讽她,她扬起另一只手,“唰”的朝他脸上呼去,“你眼瞎吗?”

    往常他们相处的时候,马甜燕也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一个,对她来说扇个耳光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徐宝根不是以前的徐宝根,现在的徐宝根是钮钴禄·根。

    徐宝根可不是什么不打女人的人,弄清楚眼前的猪头三就是马甜燕后,新仇旧帐一起算,他一下扑过去将她摁在了地上。

    纱布裹着胳膊,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朝地上砸去。

    众人连忙闭眼,不敢细看,光是想象都觉得胳膊突突作痛。

    “啊——”马甜燕的胳膊才刚用木板固定好,被徐宝根往地上一推再次错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徐宝根边打边骂骂咧咧,“你敢打我?给你脸了,还敢给我戴绿帽,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怀着刘满仓的孩子还想嫁给我,居然提议我让徐岚嫁给刘满仓,你把我徐家放在什么位置?”

    饶是知道马甜燕和刘满仓不清白,江临殊听到这些都觉得震惊,更不用说其他那些第一次听说的人了。

    原本厂里的工人还想帮马甜燕,徐宝根噼里啪啦一说,顿时停了下来——有瓜!

    和马甜燕一起来的人想上前帮忙,也被看戏的人们阻止。

    上班的日子多无聊,好不容易有好戏看他们怎么可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