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迹从洁白的纱布内沁出,晕染开来,染红马甜燕的整条胳膊。
徐宝根的拳头上脸上衣服上也没有幸免,沾满血迹。
看热闹的人见状不对,怕闹出人命,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徐宝根,停下来!”
“马甜燕再怎么不对,她也是你对象,说不定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种,你现在这么打,也不怕把自己孩子打没了!”
“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冲动,你倒是听听她怎么说啊!”
他们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到孩子,徐宝根的眼睛瞬间充血,四五个健壮的成年男人都有点摁不住他。
“贱|人,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肚子里的孽种!”徐宝根声嘶力竭梗着脖子,说话时喷溅的涎水挂在牙齿上。
他这副样子,显然恨到了极致。
其他人这时反倒不好劝了,换位思考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做的比他更过分,不说孽种,就连大人都恨不得打死。
跟着马甜燕一起过来的是她的几个哥嫂,平时和马甜燕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今天之所以到纺织厂给她做主,最大的原因还是她昨天带回去的那两斤糕点。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刚吃了她的东西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而且马甜燕作为受害者被人把胳膊都给敲断了,再怎么不和睦,他们当哥嫂的,也该替她讨个公道。
只是,事情的发展怎么和来之前想的不一样?
她不是受害者吗,怎么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甚至怀上孽种的人?
徐宝根他们也认识,作为女方家人他们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他,但也知道这人蠢归蠢,但对马甜燕确实是一片真心。
徐宝根刚冲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有帮忙的想法,可现在却恨不得缩进人堆里,只期望他们注意不到自己才好,太丢脸了。
马甜燕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缠好的纱布此时也散了开来,露出形状怪异的胳膊来。
隔着薄薄的皮肤,断骨狰狞地翘起,破开的伤口处深可见骨。
她的小臂没有一点血色,透着蜡黄而冰冷的死气。
胆小的人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胆子大的也不敢仔细打量。
胳膊的伤势严重,马甜燕这时却无心关注,她抱紧小腹,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弓着背,额角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江临殊虽然没站在中央,但借着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还是把刚才徐宝根打马甜燕的动作全都捕捉到了眼里。
徐宝根每一拳的落点,都是马甜燕的肚子。
看着马甜燕如今的惨状,人们虽然也想把她扶起来,但是她这个模样万一扶出个好歹,要是赖上自己怎么办?
这年头家家户户能混个水饱都不容易,要是好心办坏事被讹上,那可真是拔草引蛇——自讨苦吃。
最后还是厂里的领导发现动静赶来,由厂工会的女同志出面,才把跟摊软泥似的马甜燕扶了起来。
撩开她脸上濡湿的头发,人们这才看到她的嘴巴一直在张张合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扶着她的女同志把耳朵凑过去,凝神细听。
“肚子……”
“肚子疼……”
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那女同志转头朝领导汇报,“副厂长,她说她肚子疼。”
这个女同志和副厂长都是后面才来的,并不知道之前徐宝根和马甜燕的争执。
但是其他人不一样,尤其那些从头围观到尾的人,他们一听就知道朝哪个方向猜测。
“不会真的被徐宝根把她打流产了吧?!”
“真狠啊,马甜燕肚子里说不定就是他的种,虎毒还不食子呢,徐宝根居然狠到亲手打死孩子!”
听到嘈杂的声音,副厂长陈铁生本想吼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可听到他们的议论,又将呵斥吞了回去。
他眉头紧皱,“这件事和徐宝根有什么关系?是这个女同志的丈夫吗?虽然知道有的大老爷们儿私底下打老婆,但这是工作的地方,不要把你们私下的恩怨带到工作中来!”
徐宝根刚没了工作,对陈铁生这个副厂长也没了敬畏之心,他朝着他的方向啐了口口水,“呸,谁是她丈夫,这种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负责摁徐宝根的几个人见他这么虎,看着捂住脸的副厂长恨不得当场消失,这趟浑水谁爱趟谁趟。
江临殊本来还担心他们发现徐岚不见了,可徐宝根这番操作一出,他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有徐宝根这根搅屎棍在,揽仇恨的能力没人赶得上他,现在谁还想得起来马甜燕最初要找的人是徐岚来着。
陈铁生将手从脸上移到面前,掌心赫然是透明中带点黄的黏液,不是徐宝根的口水还能是什么。
自从当年陈家坐稳纺织厂以来,他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
陈铁生脸黑的和锅底一样,眼神沉沉透着狠绝。
他一步跨上前,抬脚朝徐宝根踹去。
那几个摁徐宝根的本就松了手,被陈铁生一蹬,没有着力点的徐宝根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最后靠着墙倒下。
“你有种!我记住你了,徐宝根是吧?!”
陈铁生将徐宝根的长相刻在脑中,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镇子里敢招惹陈家的人还没出生。
徐宝根在陈铁生令人胆寒的目光下重新变回怯懦的性子,这会儿跟鹌鹑一样贴墙坐着。
他完了。
徐宝根的脑袋总算和厂里其他人的脑袋连上网,同时冒出这句话。
“把这女的带去医院看看情况,至于徐宝根,安保队把他带上,后续的医药费还得由他掏钱。”陈铁生吩咐完,大踏步离开。
等这场纷争的当事人全都离开,所有人一阵唏嘘。
想不到啊实在没想到,今天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相信有这么精彩的八卦。
众人意犹未尽,心里的激动无处释放,拉着身边不认识的同事都能就此事聊上两句。
江临殊也被热情的同事拉着感慨一番,为了不引人怀疑,只好跟着八卦几句。
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坐进货车驾驶室,已经是五点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