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然几乎是出院没几天就回去上班了,而且因为事务多多少少有一些堆积,所以变得格外繁忙,甚至很难找出时间在夏爸爸夏妈妈都在的情况下,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终于等到元旦假期,两家四口人才找到机会聚一聚。
夏爸爸知道徐秉然和夏听南凑成一对之后,反应比夏妈妈大多了,可以说是暴跳如雷。在他心目中,徐秉然从高风亮节的小白杨俨然变成了卑鄙无耻的猪仔,而他的宝贝女儿夏听南就是被拱了的那颗小白菜。
“爸,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居然暗度陈仓,搁谁身上谁受得了?”
夏听南尖叫:“都说了不是暗度陈仓!”
徐秉然推门进来听到的就是夏听南的震怒声,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趿拉着拖鞋进来了。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很久没有来看你们。”他把美容品和酒水都放在餐桌上,然后对着还在气头上的夏听南点了个头。
夏爸爸看到徐秉然心里还在冒火,觉得徐秉然这孩子不讲道义,他让徐秉然和夏听南互相照顾是兄妹意义上的互相照顾,这照顾着照顾着怎么就成男女朋友了?他不能接受,特别不能接受。
但想到徐秉然前段时间刚受伤,现在甩脸色又不太好,于是,他用长辈的语气僵硬地和徐秉然打招呼:“秉然,身体怎么样了?”
“还在恢复中,没什么问题。”
“呵呵,那就好。”
徐秉然也很无奈,这事的确是他不厚道,辜负了夏爸爸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信任。但事已至此,辜负就辜负吧,反正他是不可能对夏听南放手的。
夏听南也一肚子火,还想辩解,这分明是两情相悦,怎么夏爸爸搞得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徐秉然注意到了,用手指刮了刮她的侧脸,示意她别讲话,免得火上浇油。
她看了他一眼,耸耸肩,不说话了。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阴阳怪气,主要的输出方是夏爸爸,一改平常温暾的性格,句句话夹枪带棒。徐秉然就是固定靶,一脸平静地全然受下。
但改也是不会改的。
晚饭后,夏听南借着饭后消食的由头,把徐秉然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两个人就像大学小情侣一样,开始压马路。
很无趣,也很有意思。
两个人从房子后面的小巷子里走着,这条巷子里白天总是很热闹,有很多小店,但到晚上都关了,只剩下几家珠宝店还亮着灯。
“好久没往这边走了。”她指了指另一个路口,“去那边逛逛吧,我记得以前放学你骑车载我,经常会路过那边的小店。”
徐秉然看过去,那里有很多小店,里面有很多非正规的小吃,都是夏听南最爱吃的。但他以前一般都直接飞驰过去,不给夏听南胡乱吃零食的机会。
他捏了捏夏听南的手,手感不肉了,他又松开。
夏听南立马瞪他:“你干吗这么嫌弃?”
徐秉然否认:“没有。”
“还说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拉我的手?”
徐秉然一开始没理她,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拉住她的手。
夏听南的嘴角一下子翘起来。
两人往那个路口走了两步,夏听南忽然停住了脚。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一脸扭曲地说:“这条路上怎么全是狗屎?”
徐秉然沉默地看着这条空荡的路,战术性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是。”
夏听南一愣:内涵我?
她气得直接一个锁喉,然后被徐秉然稳稳接住,背在了身上。
徐秉然觉得夏听南越来越没有重量了,以前背在身上分明重得很,好像她就是全世界,现在却十分轻松,好像全世界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他偏头看夏听南,发现夏听南也正在看着他。他低头抿着嘴笑,左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夏听南看着他的笑,一下子就不气了,趴在他背上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
“快要警察节了,宣传处想让我做代表参与下活动。”徐秉然背着她慢慢往前走。
虽然是公家单位,但也离不开网络宣传,最近徐秉然的风头正盛,蹭热度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徐秉然当然也不能拒绝,所以最近总是被拉去准备材料还有采访等等,等到警察节当天可能还要参与网络直播。
原本他们还想叫徐秉然去表演个节目,后来徐秉然以身体原因推辞了。他在业务大队,每天工作都干不完,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搞这些。
夏听南不高兴道:“怎么这么花里胡哨,你又不是网红。”
“嗯。”徐秉然轻轻应道。
一条黑漆漆的小路,徐秉然却忽然觉得这里比哪里都要亮。
过去的二十八年,生离死别、疾病痛楚、天灾人祸在徐秉然的人生轮番上演。他看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分明站在十字路口,却时常觉得无路可走,但在此时,他忽然明白,所谓“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是虚无的谎言,不是人类用来自我安慰的假话。
如此广袤的天地,夏听南和他只是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人,是浩荡山河中的小小一粟,是人潮人海中流动的空气,是汹涌波浪中的水滴,但对徐秉然来说,她却是他的完美主义。
否极泰来,大概也就是如此。
一月十号,警察节当天,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有关公安的宣传,夏听南和钱云会上班摸鱼,找了个楼梯间看直播。
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主持人讲了一大堆,然后开始放市里的宣传片。这时候的弹幕还没多少,只有一千多人观看。
钱云会问道:“徐帅哥什么时候出来啊?”
夏听南郁闷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这话说完,徐秉然就出现了,先是放了一小段他在医院英勇救人的画面,然后是徐秉然的一段独白,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写的稿子,念得字正腔圆,表情也十分严肃,配乐却十分煽情。
“作为人民警察,立党为公,执法为民……
“践行‘三能’精神,平常时间能看得出来、关键时刻能冲得出来、危急时刻能豁得出……”
市局宣传处掌握了收视秘诀,果不其然,直播观看人数肉眼可见地飙升,弹幕多到差一点把徐秉然的脸给淹没了。
夏听南越看越郁闷:喂,这些人怎么都喊老公啊?我都没喊过呢。
等徐秉然的片段结束,弹幕又恢复了之前的寥寥。
夏听南虚弱地说:“好了,我们回去工作吧。”
“别啊,你没听主持人说,一会儿徐秉然也要出现在现场吗?”
夏听南满脑子都是弹幕里的“老公”,哪里还听得进什么。
于是,她们继续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在影片结束以及两位主持人讲完一大堆祝词之后,看到了徐秉然。他站在几排人中间,依旧鹤立鸡群。
他面色冷峻,身穿定制警礼服,胸前挂着授绳与奖章,挺胸收腰,身姿笔直又挺拔,戴着大檐警帽,帽子上的帽徽熠熠闪光。
“我爱这一身湛蓝的警服,我爱警服上明亮的警徽。”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念着,身后的屏幕里,是危难时千千万万身穿警服的勇士前仆后继,奋勇抗击的画面,声势浩大,一往无前。
“有人牺牲,就有人站起来,警察不只是个职业,更是一种责任,他们比世界上许多工作都承受得更多,遇到危险不能怕,不能跑,因为他们是警察,是人民信任的人。
“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这十六个字,已经刻进血肉里。
“敬礼——”
一声干净利索的口号,整齐划一,不差分毫的动作。
徐秉然站在人群中,指尖笔直地抵着帽檐,眼神是始终如一的坚毅。
镜头给一个个身穿警礼服的警察特写,他们的左胸都有无数徽章,比徐秉然胸前的更多,那都是光荣的标志,是风里受的伤,是雨里结的痂,是社会安定的基础。
在人民看不到的地方,平安社会是无数人奋斗拼搏,没日没夜工作的结果。
台风、地震、洪水、疫情……灾难来了,百姓放假,警察加班,请战书上的手指印红得滴血,二十四小时待命,时刻备勤,直至最后一刻。
扫黑、缉毒、净网、反诈、排爆……人民公安在血与火、生与死面前徘徊,徐爸爸牺牲,夏爸爸常年不着家,徐秉然为救人受重伤,夏听南这辈子最亲近的三个男人都是警察,都有说不出的苦与泪,这也正是她爱他们的地方。
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奉献,不是我们,就是他们,当你以为危险离你很远的时候,其实危险就在身边。只不过总有人挡在前面,用纱布蒙住你的眼,告诉你不用怕,世界还是美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钱云会眼角有些泪花,她捂着嘴声音哽咽:“好感人,你家男人好帅。”
夏听南抿嘴,紧紧盯着画面里敬礼的徐秉然,喉咙里像被堵了一样难受。徐秉然到底为什么这么帅?我以前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夏听南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拳,让自己清醒一下。
钱云会用肩膀撞她:“哎,快看,这些弹幕也太不要脸了,什么虎狼之词都有。”
夏听南仔细看了看,一脸崩溃。
钱云会吸吸鼻子,一脸八卦地问:“所以你家帅哥到底怎么样?”
夏听南装作没听见。
前天,她去徐秉然家里玩SWITCH,原本穿得就多,蹦蹦跳跳之后又出了一身汗,就算把能脱的都脱了也还是热得慌。于是,她干脆回家换上以前的那件白色短袖睡衣,下面随便套了条很短的短裤就继续来玩舞力全开,和穿着厚卫衣的徐秉然像是在两个季节。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不管是游戏技术还是穿着,都没有问题。偏偏徐秉然死死盯着她不放,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慢慢停下动作,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奇怪地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徐秉然的视线落在她胸口,滑到腿上,又移开。
“这件衣服你怎么还没丢?”
夏听南莫名其妙:“上次不是你说这件好看吗?”
徐秉然喉结滚了滚,“嗯”了一声。
夏听南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看:“到底是什么?没什么问题啊,这件我穿这么多年了,还挺好的啊?”
徐秉然不知道怎么说,不管过了多少年,夏听南这副样子在他面前依旧充满杀伤力。
根本忍不了。
徐秉然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带进了房间。
房间里暗暗的,夏听南呆呆地躺在床上,而徐秉然的头埋在她的怀里。
“怎么了?”她问道。
徐秉然的嘴好像被布料蒙住了,有点闷:“你知道你的睡衣哪里来的吗?”
“不是我妈买大了的吗?”
徐秉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她轻轻地说:“这是我的衣服。”
空气好像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夏听南大脑宕机。
“你的衣服?”她觉得头有点昏,“什么意思?”
徐秉然说:“这是阿姨从我这里拿走给你当睡衣的。”
夏听南这件睡衣就是他的衣服,当年买来还没穿过几次,就因为长身体而被压在箱底,后来整理出来想扔掉的时候被夏妈妈看到了,夏妈妈觉得将近全新的衣服丢掉太浪费,干脆就拿去给夏听南当睡衣了。
往后每一次看到夏听南在夏天穿着他的衣服,来到他的房间,徐秉然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徐秉然情不自禁凑上去亲了一下夏听南的眼睛。
听闻真相的夏听南头脑发热,整个人都在冒烟,忍不住把自己往他怀里藏。
徐秉然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她立刻想起他腹部的伤口,立马又退开了。
她躺在床上侧头看他,然后忍不住咬着下唇笑起来,脸蛋红扑扑的,很好看。
徐秉然真没看过她这副害羞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没有,于是又忍不住凑上去亲她。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夏听南问:“今年新年,跟我回老家吗?”
徐秉然反问:“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回去吗?”
“我想带你见我奶奶。”
“好。”
于是今年的春节,徐秉然不再是一个人待在空荡的家中,也不是躺在单位的宿舍或是哪里,而是围坐在夏家的兄弟姐妹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家聊天。
而夏听南倚着他,笑得很开心,聊得很放松。
奶奶端着水果送到他们这些年轻人面前,然后对徐秉然说:“小徐,你多吃一点啊,不够再和我说,我再去拿。”
然后,夏听南和大家喊着奶奶偏心。
奶奶笑着说:“人家小徐帅,我偏心怎么了?”
什么是圆满?这好像就是圆满。
这是徐秉然做梦都不敢想的乌托邦,让他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又咽回心里,只想拥住夏听南再也不放开。
窗外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升腾而起,五颜六色的光透过窗印在徐秉然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着缤纷世界的美好。
这就是徐秉然,经历了无数坎坷,却依旧正直善良,依旧是夏听南记忆中那个清爽干净的少年。
夏听南问他在想什么。
徐秉然说,我在想我这一辈子还能幸福到哪种程度。
夏听南捏了捏他的手臂,在其他人都在注视着手机和电视的时候,偷偷亲了一下他。
她笑着说:“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幸福。”
他们在夏听南的老家待了一个星期,奶奶真的很喜欢徐秉然,非要给他包红包。徐秉然当然不好意思收,他都快三十了,哪里有收长辈红包的道理,但奶奶很执着,非说他长得像过世的爷爷。
徐秉然用目光向夏听南求救,夏听南压根没看见,专心致志地和几个哥哥姐姐打游戏。
最后,他听了半个小时夏奶奶和夏爷爷的传奇爱情,终于妥协地把红包收了下来,但转头就把红包塞进了夏听南手里,让她还回去。
夏听南用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她看向徐秉然的表情很微妙,好家伙,就来了一天,她奶奶就变成他奶奶了。
徐秉然解释:“奶奶说我长得像你爷爷。”
闻言,夏听南眼泪都笑出来了,憋着笑告诉徐秉然,爷爷是个矮冬瓜,但奶奶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如果当初不是爷爷人好口碑好,奶奶才看不上他。
徐秉然的脸木了。
在假期结束前,夏听南把那个红包偷偷塞到了奶奶的枕头下面,还偷偷包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进去,红包鼓得合不上口。
临走前,夏听南拉住奶奶说:“奶奶,下次放假再来看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无聊了就给我打电话,上班时间也可以,我不忙就会接的。别怕打扰我,我巴不得找人讲讲话,您也知道我话多。”
奶奶慈祥地笑:“好好,听南,和小徐要好好的,知道吗?”
旁边的徐秉然捏了捏夏听南的手。
夏听南握回去,笑着说:“肯定好好的。”
今年过年早,情人节在春节的半个月后。夏听南和徐秉然都已经上班了,那天刚好是周一,是一周痛苦的开始,但偏偏是个情人节。
夏听南没有刻意提醒过徐秉然情人节这个事情,但她很期待徐秉然给自己一个惊喜——非常典型的小女生心理。
于是夏听南这一天过得十分焦虑,每一分每一秒都等着下班,从上午起就总是走神,下午又一直看手机。
太阳西斜,图书馆四周的窗户都印着初春的光,不像夏日令人沸腾,很是温暖。
夏听南走到徐秉然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那里坐了人,是一个高中女生,和夏听南以前一样留着短短的头发,不一样的是女生桌子上的课本叠得很高,手上正在写天利三十八套,写得很认真。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学生时代的徐秉然,想到他在灯光下沉静的脸,想到他扶着后脖扭头的动作,想到他看到她出现之后的一些不耐烦的小表情。
很真实。
夏听南咬着下唇憋了一下笑,觉得徐秉然以前真的是可爱极了,明明看她这么烦,但还是一直陪着她、担心她,最后又喜欢上她。
好像每一天,都更喜欢徐秉然一点。
好像每一天,都能从记忆里挖掘出徐秉然经年中暗藏着的感情。
很细微,很温柔,像微风,看不见,但感受得到。
下班后,徐秉然依旧没有给夏听南发来消息,夏听南捏着带来换的漂亮新衣服,想了想还是换上了。
“爱你每个结痂伤口,酿成的陈年烈酒……让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夏听南哼着歌在车站等车,脚打着拍子,自得其乐。
不知道徐秉然下班了没有,最近他们大队接了一个专案,忙得不得了,听说领导还问他要不要去外地培训一年,回来之后行政职务可以升半级,但被他拒绝了。徐秉然对职务什么的并不看重,只想干好手上的工作。
夏听南知道后,虽然的确松了一口气,但其实她早已做好面对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甚至还想如果徐秉然出差一年。她就天天看小说打游戏出去玩,反正她不怕自己无聊。
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嬉笑打闹,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笑容,好像没有烦恼。一旁的榆树依旧有些光秃秃的,道路旁的草地却开始抽芽,有一阵青草味道弥漫,让人感受到欣欣向荣的气息。
今天的公交车来得尤其慢,一辆一辆驶过的车都不能通往她和徐秉然的家,唯独那一辆可以回家的车迟迟不来。
她胡思乱想:今晚老母亲在家,晚饭不用愁了,唉……徐秉然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算了,忘了也正常,明年情人节一定要让徐秉然狠狠地补偿一下!
下一秒,她就看见徐秉然向她跑来。风钻进他的衣摆里,后背被撑得鼓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他的脸上有一层薄汗,也有带着运动后的红润,像是一个发光体,路人纷纷投来视线。
“怎么不接电话?”他跑到她身前喘着气问道。
夏听南整个人呆住了,连忙看了一眼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徐秉然的信息。
“我上班静音了,忘记把声音打开了。”
徐秉然点点头,呼吸还是很急促:“没事。”
夏听南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他的手,他手上拿着一枝红色的玫瑰,和徐秉然整个人格格不入,有点搞笑。
她压住嗓子里的酸麻,轻轻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不好意思,我听同事说起来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徐秉然耳朵发红,不知道是跑过来的原因还是其他。
最近忙得昏头,他急匆匆地来找夏听南,急匆匆地买下广场上卖花的学生手里的玫瑰。
但只有一枝,只有这一枝了。
“你还想要什么?我去买。”他蹙眉问,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手里这枝孤独的花给她。
徐秉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有些时候甚至有些木讷,需要夏听南不断地提点暗示。但他依旧想给夏听南最好的,因为他知道她会喜欢。
夏听南摇了摇头,接过那枝玫瑰,眼睛发热,嘴角咧到耳朵。
“这个就够了。”
和路上其他手捧一大束玫瑰的情侣不一样,他们这一隅看起来实在有点寒碜,但夏听南觉得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了,刻进脑海。无论是喧嚣的街景,还是空中飘动的树叶,无论是喘着气出现的徐秉然,还是这一朵简单盛放的玫瑰花。
玫瑰是浪漫的象征,却有美中带俗之感,然而夏听南发现自己依旧会心动,不是对满大街的玫瑰感到心动,而是对带着一枝玫瑰出现在她面前的徐秉然心动。
什么玫瑰?是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就像徐秉然总是带着温热坚定的目光,等待她的撷取。
夏听南忽然觉得也不是非要拍一大束花发朋友圈炫耀留念,她只有这一朵花,她要好好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她并不在意童话故事讲的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依旧是童话书里的小王子,而她心中只会有自己亲手浇灌出的那一朵玫瑰,她会回到自己的星球,因为徐秉然总是在等着她。
夏听南看到玫瑰的中间夹了一张对折的小字条,然后抬头看向徐秉然。
徐秉然的视线落在花上,又落在她的脸上,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不看看吗?”
夏听南心跳得厉害,她慢慢把那张字条拆开,看到了里面的一行字,那是徐秉然的字迹,写得仓促又认真——
我爱你,禀性使然。
我把自己放在你的手里,希望你能将我妥帖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