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相依为病 > 第433章 也不需要我
    景深冷起来不是一眼看着像要发脾气,是种从骨子里往外蔓延的冷气。

    哪怕他什么都不说,照样拒人千里之外不够,还会让人胆寒却步。

    更何况他说话了。

    声音似冻过的,只听一耳朵就会让人发寒的琉璃珠子。

    南桑轻抚他心口的手停住,视线在他额头鼻尖脖颈一一划过,落在握成拳的手背。

    抿唇一瞬,手收回,朝后撤。

    一撤撤出很远。

    似是想看他,最后垂了头,漆黑卷起的长发垂在脸侧。

    如景深所愿。

    不和他说话,离远点,不看他。

    景深抬手把被汗渍浸透的发扒到脑后一瞬,起身往下压怒火和欲火,拎起工具,挖厕所。

    南桑自己想要的厕所地界距离玻璃房还是不远,她到底是懂事的,不想让景深担心。

    但这片全是草。

    密密麻麻。

    景深赶在天黑透前把草清了,挖,再撒上硫磺粉。

    看了眼,扔给南桑个手电筒。

    清草。

    一直清出一条回家的路。

    再回来时,感觉周边草还是太多。

    把能撒的硫磺粉和驱虫粉末全都撒到周边的草丛里,确定不会有蛇和很吓人的虫靠近。

    景深没怎么看南桑。

    但知道南桑一直在五步开外的大褂那坐着。

    因为手电筒的光线,余光有感知。

    结束后回头想喊她。

    手电筒还在那。

    南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站起来了。

    在黑夜中扶着扶手,垂着脑袋,从五步之外,声音和树丛沙沙声混合在一起,悄无声息穿着袜子走到了他身边。

    撑着扶手的手腕有点紧绷,腿隐约在哆嗦,却很稳定。

    停在了他身边,垂头指他的鞋。

    景深定定看她一眼,把鞋脱了,想蹲下给她穿。

    南桑避开,弯腰拎起他的鞋朝后。

    自己脱了脚上有点脏的袜子,一只脚又一只脚有点慢,但是很稳当的穿了进去。

    没紧鞋带,靴子很明显大的不跟脚。

    但转身朝前的步子还是稳的。

    “等等。”

    是景深说的不要和他说话。

    先说话的还是景深。

    他看南桑不停留,低哑道:“手电筒。”

    南桑停住了,调转回来,一步步走到景深面前,垂头伸手。

    两秒后,景深伸手。

    他提着的是中间把手。

    手电筒不轻。

    南桑想提住该也提中间的把手。

    却没有,攥住边角拉。

    五指很用力。

    拉了一下没拉动,因为景深没放手。

    南桑又拉了拉。

    似他不放手,就会一直拉下去,怎么都不会开口和看他。

    景深握着手电筒的手紧了又紧。

    僵持不知几秒后,松手了。

    敛眉看南桑毫不犹豫的扶着扶手转身,慢吞吞但是很稳当的走过,隐入草丛,只剩下手电筒的光亮。

    他从南桑不等他过去,自己无声无息走近开始。心口便萦绕了说不清的烦躁。

    到如今,不过几分钟,越来越浓。

    烦躁到极点后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片刻后低低的出了口气,视线越过唇角寥寥燃起的烟雾,含糊低语,“这样怎么都不会越了不能越的线。”

    他再说一句,“挺好的。”

    景深是真的感觉挺好的。

    从知道南桑可以平安活到十四天后便细细的算了。

    俩人想万无一失的离开,需要在黑夜。

    南桑的身体亏空很大。

    要尽可能的精补后才能百分百撑过回家的漫长路。

    否则照她现在的亏空。

    下山路难行是其一。

    紧随其后漫长的海路,血气不足会晕眩到水米进不得。

    海路短则两天一夜,长则躲避要四五天。

    她怎么办?

    何时离开送她回家不是没选择。

    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要多留点日子,尽量把南桑的身子补了又补再出发。

    在景深心里,南桑活着,不受苦不难受,健健康康,是底线。

    确定她能活十四天后。

    出发的日子就已经在他心里定下。

    六天后。

    可如今只过了一天。

    数次差点踩了底线。

    是真的,无数次,几乎数不清。

    剩下的五天怎么办?

    景深在烟头燃烧至唇角时吐掉,低头看烟头自己熄灭,“真的挺好的。”

    这样的话,五天可以过得快很多。

    不像昨晚到今天这般,每一秒都难熬到极点。

    景深等到南桑出来在他身边停下没说话,手抬起指着玻璃房,意思是让她过去。

    南桑过去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

    景深没跟,再度抽出根烟点燃。

    三根后抬脚走过去。

    到门口垂眸,看门口被洒下的一道硫磺粉粉末。

    这是……南桑冲锋衣口袋里,他塞进去的一包。

    景深抬眸看里面。

    只是三根烟的功夫。

    本草草卷上没铺的睡袋被铺好了。

    景深的鞋在门口。

    手电筒开着竖在最里面照明。

    南桑也坐在最里面。

    在睡袋的边角背对他,屈起腿捧着一个碗在喝。

    景深一眼看见是泡发的专备粮。

    南桑很自律,知晓她身体情况的只泡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她身边。

    除此之外她身边还有药。

    景深手插兜站在门口安静的看南桑喝完不喜欢的专备粮,再吃了药。

    小口喝闷在白天像火炉的玻璃房,温度适中的水。

    景深看不到南桑的脸,只看到了发顶,往下往下再往下。

    她和平时喝水一样,小口,慢慢的,熨贴着不好的胃。

    喝了小半瓶。

    她把边角的东西整理了。

    将发偏到一侧耳后。

    拿起本和景深刷牙器放在一起,现在被单独拿来的刷牙器刷牙。

    很耐心,仔仔细细不急不慢的刷完漱口。

    反复三次,吐进不用的水瓶。

    抽纸用干净水浸透,擦脸擦耳后还有脖颈,接着擦手,再擦脚。

    换纸继续。

    反复三次后用干纸巾擦拭,收拾垃圾。

    背对景深的南桑收拾好全部侧过身,终于让他看到了脸。

    但和没看到没区别。

    她坐进剪开像是薄床垫的睡袋。

    垂下长发遮住脸,把冲锋衣脱了,穿着黑色短袖盖好毛毯后,把冲锋衣盖上,往下侧身,背对他。

    从始至终,没看景深一眼。

    自己照顾了自己,还照顾的很好。

    回家、铺床、吃饭、吃药、喝水、刷牙洗脸洗手洗脚、上床睡觉。

    甚至于垃圾都收拾的妥妥贴贴。

    似她哪怕是再虚弱,也本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一直在门口站着没说话的景深,瞳孔越来越黑,黑到极致后,无声喃喃,“也不需要我。”

    景深想,也是需要的。

    最起码……她夜里总要喝热水吧。

    景深穿上鞋转身走了。

    四瓶烧出三瓶,已近十点。

    他拎着匆匆回去。

    到门口抿唇一瞬,绕到南桑身边。

    单膝蹲下伸出手,想把她有点挡住脸的发拨到一边。

    南桑的睫毛轻颤一瞬,眼睛睁开了。

    但瞳孔对着的却不是他。

    景深想说该喝点水了。

    话没说出口被卡住了,从他说了别看他,便一眼都没再看他的南桑垂眸,从盖的很好的毛毯里面抽出了一瓶。

    正过身扶着睡袋坐起来靠着玻璃。

    自己拧开,小口喝她为了保温,放在怀里捂着的,半夜喝也不可能凉到伤胃的茶水。

    景深定定的看着,红意转瞬爬满了眼眶。

    说别搭理我,别和我说话、别看我等等的是景深。

    不过几个小时,破防到委屈、愤怒、几近崩溃的还是他。

    ……

    南桑又躺下了。

    面对门口,背对他。

    在听见身后人似起来后闭上眼。

    脚步声响起,远离。

    南桑屏住呼吸等待了三分钟。

    睁开眼。

    屋里有手电筒。

    这是陈雪今天中午刚带来的,电量很足,屋里的光线便也不暗。

    大约就是因为亮,外面瞧着黑透了。

    南桑侧身一动没动,定定的看着大开的门,和开着的窗户。

    在不知道看了多久后,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南桑翻身闭眼,从面对门口变成背对门口。

    听见脚步声变轻。

    听见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

    接着听见脚步声出去,但还在外面。

    哗啦啦的水流声似是在洗脸亦或者是……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