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起意外，显然是有人刻意谋划，即便当天尚文喝了不少酒，也在看到唐风月被拖进那个小巷的时候瞬间清醒。
平时最热闹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巷子口停着一辆车，车灯将雨幕照出刺眼的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那一瞬间，尚文觉得那辆车里坐的人与死神无异。
不论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目的，有多大的仇恨，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雨夜的遮挡，让尚文轻易的避开了那辆车，没有被人发现。
“这是那天我拍到的照片，”尚文的声音很轻，“就在巷子口，那辆车就停在那儿，我拍了车牌号，当时我以为我能做的就是帮你留下一些证据，可后来……”
“后来什么？”
听着尚文的话，唐风月的心脏早就绞成一团，莫子谦跟她分析过，当年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个普通人就能做出来的。
而现在尚文的这张照片恰恰印证了这些。
有幕后主使。
尚文的声音很涩，“后来我想要去查这个车牌号的主人，托了车管所的朋友，可当天下午我就接到朋友电话，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
唐风月心中一紧，“后来呢？”
“我不信邪，让别的朋友帮忙，第二天学校教务处通知，我的留校聘任审核出了问题，不能留校任职了，我的博士研究生政审也出了问题。”
尚文比唐风月大一届，七年前唐风月读大四，那个时候尚文的五年本硕连读已经读完，刚好毕业，毕业的同时他拿到了留校任职的聘书，并且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人生一片光明。
对于尚文而言，工作和读博哪个不比管一桩闲事重要？
所以接下来的话，也都在唐风月的意料之中。
尚文说，“我第一反应就是车管所那个朋友警告我的话，我约他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我得罪人了，问我为什么要查车牌号。”
作为当年校宣传部混的最如鱼得水的部长，尚文绝对不是一个草包，在那种情况下，面对朋友的询问，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对于雨夜的事情只字未提。
“后来我说我不查了，左右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事情才慢慢平息。”
尚文低着头看着水杯，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不敢直面唐风月，闷声道，“风月，我是个普通人，连自保都很不容易。”
人性都是自私的，怯懦、恐惧都是天生的阴暗。
唐风月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化了很长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所以你没查到那辆车里坐的是谁？”
尚文摇头。
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再提车牌的事情，那个雨夜也深深地埋在心里，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否则这个秘密他打算带到棺材里。
“除了我之外，你还跟别人提过这件事么？”
“没有，”尚文连忙摇头，“我没跟任何人提过，我发誓，连晓棠我都没跟她说过。”
唐风月摸出手机，在尚文的手机上拍了一张照，将那张模糊的照片保存下来，“这张照片你可以删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跟你没有关系。”
尚文迟疑着点头，“风月，你还是要查么？”
“我不是你，我不是旁观者，这是我的人生，我都不想弄清楚的话，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不甘心。”
唐风月收好手机，已然恢复了冷静的样子，“师兄，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我会当你今天什么都没说过，只是以一个师兄以及未来同事的身份欢迎我，跟我吃顿便饭而已。”
停顿了几秒后，她说，“当年的事情我不怪你。”
尚文面色僵硬，很久扯了一下嘴角，神色很勉强，“谢谢。”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尚文从前在校园里有多意气风发，在那个雨夜之后就有多颓然，这七年来他无法摆脱那场阴影，良心的谴责对于一个自诩清流的普通人而言，也是负累。
饭是吃不成了，尚文主动说学校还有事，从餐厅离开。
他走了以后，唐风月还盯着手机上那张照片，车牌号拍的其实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能看清，毕竟就那几个数字。
没一会儿，对面坐下一道身影，“我看看。”
唐风月愣了一下，抬头的时候，莫子谦已经把手机从她面前拿走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前，”莫子谦一边看照片一边往她身后努了努嘴，“刚刚我就在你后面，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唐风月皱了皱眉，看着莫子谦端详照片的样子，问道，“你觉得尚文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莫子谦摸着下巴，“是不是真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说完，当着唐风月的面，他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老谢，是我，找你帮个忙。”
“……”
“有个车牌号帮我查一下车主是谁，中间可能换过车主，我要知道七年前六月份前后那辆车的车主身份。”
莫子谦说话很仔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连那辆车在这七年里可能过户换人都想到了。
挂断电话，唐风月皱眉问他，“你就这么让人去查，不怕打草惊蛇么？”
当年尚文不过托了车管所的朋友问了一句，隔天就出事了。
莫子谦顺手拿了桌上的一个葡萄塞进嘴里，泰然自若道，“能打草惊蛇最好，是我查的，我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本事动我，要是有本事的话，那这范围可就缩小了。”
“还是小心点吧，暗箭难防。”
“放心，老谢可靠，而且都过去七年了，你这个师兄当年也算聪明，没跟他那什么朋友提自己看到的那件事，这才风平浪静的过了这么多年。”
说着话，莫子谦的手机‘叮’的一声跳出消息。
“老谢的消息，快吧？”莫子谦看了唐风月一眼，划开手机屏幕。
唐风月问，“怎么样？”
卡座对面，莫子谦那张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神情忽然凝重，“你自己看吧。”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缓缓朝着唐风月推了过来。
唐风月不明就里，低头朝着屏幕上内容看去，在看到老谢发来的车主信息后，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
车主信息显示的是，顾氏集团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