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快黑的时候,烟水才从外头回来。

    “奴婢去过宋夫子那里了,她言语间极为谨慎,探不出什么。”

    “后来又使了些银子找小丫鬟们探了下口风,大概是说什么花笺的,乱七八糟的。”

    烟水有几分懊恼,脑子嗡嗡响。

    叶流锦点头,

    “你让季婶婶差遣两个得力的小厮,一个盯着二叔,一个盯着三叔,但凡有异,立马来报我。”

    “是。”

    烟水下去后,叶流锦显然是想明白了。

    老夫人定是抓住了宋夫子的把柄。

    且看她今晚如何行事。

    除夕宴起,阖家团聚。

    酒席摆在了花厅,一家人也没有分席,坐在一张大圆桌上。

    人不多,大房只有叶流锦一个,二房夫妻两个并带了叶青蓉,叶青芙还关着呢,三房也是夫妻带了两位姑娘。

    二房的两个儿子在书院没回来。

    一眼望去,竟然一个男丁也没有。

    “老三媳妇,”老夫人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其他见状也纷纷放下筷子,“又是一年,你们三房至今没有儿子,是你这个做媳妇的过错,你可明白?”

    叶流锦烦得要命,无比怀念在宫里的时候。

    这会儿陛下赐宴结束,她和姑母应该围着火炉煮茶烤栗子,再晚点,该收到大封红了。

    “母亲,”叶裎出口维护何氏,“儿子常年在外,此事,怨不得她。”

    何氏捏着帕子不说话,她的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这样的场景,年年过年都要来上一遭。

    “怨不怨她,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赶紧让三房的香火有个继承。”

    老夫人一副苦头婆心的样子。

    可明眼人却知道,她不过是给三房添堵。

    “我说三弟,母亲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的,没个儿子出去让人笑话。”

    叶禄跟着帮腔,他倒不是恶心叶裎,只是羡慕他能光明正大的纳妾。

    偏偏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夫人,“母亲,今日除夕,不知青芙......”

    “她专心礼佛,你无须念叨她。”

    老夫人的神色淡了几分,显然是不想提叶青芙的事情。

    白氏满嘴苦涩,眼角瞥到斟酒自饮的叶禄,气不打一处来。

    儿子儿子在外读书不得回来,女儿女儿关在佛堂不能相见。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无论如何,过了年,老三你必须纳妾。”

    老夫人把矛头又指向叶裎。

    叶裎沉沉道,“子嗣一事,不劳烦母亲伤神,儿子心里有数。”

    “有数?”

    老夫人突然扬高了声,“你有什么数?且不说流铮,便是流锋和流钦来年从书院结业,都可以下场科举了,你呢?”

    “你已经不小了,半分不上心,我来来回回的说,你只嫌我聒噪。”

    面对老夫人明显的失态和怒火,一众人皆有些惊愕。

    往年都是点到为止,怎么今日纠缠不休了。

    “好了母亲......”

    叶禄大概也觉得差不多行了,刚开口就被老夫人呵断,

    “闭嘴!”

    老夫人突然落下泪来。

    “我说的话你不听,也罢,你去祠堂跪着,跪在你父亲的牌位跟前,好好同他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那目光那神情,活脱脱就是个恨铁不成钢的慈母。

    何氏心里的怒气一阵接着一阵的往上冲。

    故意刁难叶裎,不都是冲着她来的么。

    “母亲......”

    她才要站起来,就被叶裎按了下去。

    叶裎迎着老夫人的目光,压住心里的怒火,声音温和,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去父亲跟前跪着。”

    他要是不表态,老夫人就会把气撒到何氏头上。

    善妒也好,无所出也罢。

    总有罪名来折腾何氏。

    “夫君.....”

    何氏揪着帕子,心里恨得发疼。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叶流锦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心里和明镜似的。

    直到叶裎离席而去,众人才缓过神来。

    老夫人再也无心吃饭,痛心疾首唉声长叹,

    “老婆子今日便做了这一遭坏人,无论如何,年后这妾纳定了,不为别的,不能让三房断了香火,何氏,你说呢?”

    何氏拼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立稳,“媳妇听母亲的。”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神色好了几分。

    “行了,老二你回去吧,我带个她们和几个孩子就在松鹤堂守岁,你一个男人,走远一些,别扰了我们说话。”

    “儿子告退。”

    叶禄巴不得离开。

    老夫人由戚妈妈扶着起身,“走吧,跟我去松鹤堂。”

    白氏第一个冲上去扶老夫人。

    “三婶婶,我们也去吧。”

    叶流锦拉拉何氏的衣袖,见她辛苦忍着,可眼泪还是掉落下来,心里有几分同情。

    “烟水,你带着三位妹妹先去,我陪着三婶净面。”

    “二姐姐......”

    年纪稍长的叶青蔓咬唇出声,“我来吧。”

    叶流锦摇头,“你陪着妹妹,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有你爹娘在呢,去吧。”

    何氏心里感激叶流锦,抹了泪,强扯一分笑,也让姑娘们先走。

    “三婶别忧心了,一会儿可还有好戏上演。”

    叶流锦的话让何氏有几分不解。

    “可是要出什么事?”

    叶流锦却叹气,

    “三婶当着半分没看出,宋夫子对三叔的情意?”

    何氏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宋......夫子?”

    “这......”

    她下意识的不相信。

    实在过于荒唐了。

    再说了,叶裎常年不在府里,难道......

    一个念头涌上何氏的心头,宋夫子是叶裎亲自带回府上的。

    何氏的心凉了半截。

    叶流锦看到何氏变幻莫测的脸,知道她想岔了。

    “三婶可要相信三叔,他不是那等花心的人,更不会对宋夫子生出别样的心思,这些年老夫人强塞了多少次妾室给他,都被他拒绝了。”

    这倒是让何氏有些尴尬。

    “是我不好......我......不该疑心他。”

    “姑娘,你在么?”

    是霄云的声音。

    门被推开,霄云走进来,冲着二人行礼后说道,

    “奴婢盯着宋夫子,方才她在松鹤堂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了一段红绸。”

    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