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饵,寻常人尚且做不到,更何况他是皇上。坐拥天下,何必以身犯险?

    景孝帝见他们似乎还想要再劝,就直接说道:“好了,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多劝!下去安排吧!”

    “是!”吴锡元和王启英齐声应道。

    第二日清晨,是开年后上的第一个早朝。

    景孝帝这时候还没走人,早朝也得按规矩开。

    吴锡元和王启英在门口碰了头,两人才刚一见面,就听王启英着急地问道:“锡元,昨儿过元宵,你可有给皇上准备节礼?”

    吴锡元一愣,皇上都没准备晚宴,还用送什么贺礼?

    王启英一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便直接叹了口气,说道:“咱真是太老实了,我方才来的路上听人说他们许多人都给圣上准备了节礼。户部右侍郎钱大人给皇上准备了一副《韩熙载夜宴图》!好家伙,真以为自己给皇上送些好东西,等这批春闱的考生成绩出来,皇上就会留着他们了?天真!”

    拿人的手软,那是普通人!在皇上看来,这天底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自个儿的。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没忍住眉毛一挑,《韩熙载夜宴图》不是在他手上吗?

    看来上一辈子送给穆宗元赝品,如今又到了景孝帝手上。

    他也没打算吭声,财不露白,好东西还得藏深一些才行。

    他两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他们周围没什么人,才说道:“你知道就好,咱们也无需争什么。皇上心里明白着呢!咱们昨儿送得那封信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王启英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才不跟他们争呢!左右我穷得厉害,要靠皇上赏赐才行。”

    他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人家要怎么想。

    他穷的很?那其他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吴锡元却没多说什么,他只是看着王启英笑了笑,等着宫门打开。

    卯正一到,便有小太监从里头打开了门。

    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跟以往不同的是,今日有许多大臣都不是空手来的。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他心中自然也明白。

    文武百官行了礼,待到正事说完,才陆陆续续有官员出来给皇上道贺,还有手中的礼物,也都一个一个奉了上去。

    景孝帝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等闲的物件儿都不值得他多看两眼。

    直到钱大人拿着那副《韩熙载夜宴图》走出来,景孝帝才坐直了身子。

    两个小太监扯着画轴的两端,将画卷铺开给皇上和文武百官来看。

    景孝帝看得惊奇,倒是穆紹翎看着皱起了眉头。

    上一世闵将军将《韩熙载夜宴图》献给皇上,在朝堂之上引起了好大一场波澜。

    这幅《韩熙载夜宴图》原本就是闵将军家中祖传的,上一世也是闵将军拿出来之后大家才知道真迹在他手上。

    而这位钱大人送得这幅画,明显就是那幅赝品。

    景孝帝的视线才刚从画上移开,便看到了穆紹翎皱眉头。

    他问了一句,“老三,怎么了?”

    穆紹翎见状干脆也走了出来,至少不能让父皇承了这个情!

    他便直接一抱拳,说道:“父皇,那幅画是假的。”

    说完他又直接看向了那位献画的钱大人,冷声斥责道:“大胆!竟然敢拿假画来糊弄皇上!”

    钱大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这画怎么能是假的呢?这是臣花了大价钱寻来的,就想着能孝敬皇上……”

    出了这样一茬,景孝帝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他看着穆紹翎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画是假的?有何凭证?”

    穆紹翎上前指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人,说道:“真迹上这两人是相互对视的,但这幅画上边,这个女人却看向了自己琵琶。”

    他说得言之凿凿,但钱大人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就听他问道:“太子殿下可曾见过真迹?”

    穆紹翎郑重地点了头,“孤自然是见过的!”

    钱大人又接着追问道:“不知您是在何处见过那副真迹的?若是不拿来仔细比对比对,谁又能知道臣这看着琵琶的女人就是不对的呢?”

    穆紹翎被他这样一说,直接怒了。

    他冷哼一声,斜睨了钱大人一眼,问道:“怎么?你这是在怀疑孤?!”

    钱大人心头一惊,急忙低下头去,行了一礼,“臣不敢!”

    就在这时候,坐在上首的景孝帝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好了!”

    穆紹翎听出了他话中的不耐烦,也不敢多说话,赶紧躬身行礼。

    景孝帝的视线这才又落在了钱大人身上,对着他问道:“钱海书,你说这画是你花了大价钱买的?”

    钱大人应了一声是,“这幅《韩熙载夜宴图》乃是难得的孤品,臣花了三十万两才买来的。”

    他的原意是想让皇上知道,他花了这么多银子,这幅画根本就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谁知道景孝帝的关注点和寻常人有些不大一样,他直接冷声问道:“钱海书,朕若是没有记错,你是永昌十三年中得进士对吧?”

    钱海书听到皇上说得准确,赶紧应下,“正是。”

    然而景孝帝又说了,“永昌十三年到如今,才不过三十一年。你父亲不过是个小县令,你告诉朕,这三十万两银子,你们又是从何而来?!”

    说到最后,景孝帝的语气越发的平缓了。

    但钱海书听得却头皮发麻,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这……”

    他没法说,都怪他得意忘形了。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五十两,便是加上粮食布匹……且三十年来不吃不喝,也根本存不下三十万两银子。

    吴锡元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钱大人果真是年纪大了,人也开始有些糊涂了,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当皇上压根就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臣子多富有,就像王启英那样,天天跟她要这要那的,他心里才开心。

    钱海书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内子打理家中庶务,赚了些许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