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被带走了。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她从山洞里跑出来,冒雨行了半夜,总算到了猎场范围,听到动静,悄悄过来,一眼瞧见树后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

    这显然是双玉安排的。

    那边正打得火热,这人冷静张弓,箭矢跟随墨承影移动,沈雁归毫不犹豫向她出手。

    两个人与墨承影的距离,几乎相同。

    他目光看来,不顾身前的刺,毫不犹豫将刀投向自己。

    “……他就是个睁眼瞎,每次面临选择,每次都不是你,卿卿,你还看不清吗?”

    还是昨夜的山洞,洞中生着火。

    双玉继续道:“他从来不爱你,他爱的是年少时救赎他的光,他要报答的也是那束光。”

    “至于那束光是冯妧清、是你,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分别。”

    火光在沈雁归脸上闪动,她似乎受了很大伤害,定定望着火堆,反问道:

    “那你呢?跟他有区别吗?”

    与墨承影放在一起比较,仿佛是对他的侮辱,双玉语气有些激烈,“他怎么能与我比?”

    “我两世为人,除了你,眼里从未容下旁的女人,他呢?除了冯妧清,后院还有无数姬妾,重生回来,装模作样遣散这些女人,自以为是的深情,令人作呕!”

    有风进来,火光摇曳,山洞外进来一个人。

    她一进来就扑到双玉怀里。

    沈雁归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眼里从未容下旁的女人,但是怀里容下了。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好个“自以为是的深情”。

    双玉将人推开,语气严肃道:“你怎么来了?”

    是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太后为了拢住摄政王,不惜自己改名清清,又从永州找来个柳青青,而他先前趁着自己与景明吵架,送了个秦钦去偷袭。

    为着个“卿卿”,他们煞费苦心。

    沈雁归饶有兴致道:“这回又是什么‘卿’?”

    假卿卿顶着沈雁归的脸,看向沈雁归,眼中带着敌意,语气却极为轻快。

    “我知道你,玉儿的心上人,卿卿。”

    她一开口,沈雁归后背炸出一层冷汗,这声音太像了。

    神色也像。

    别说墨承影难以区分,自己现下也跟照镜子一般。

    假卿卿得意道:“我知道前有秦钦,叫姐姐有所误会,但我不叫卿卿,我叫焰儿,江焰。”

    “焰儿?”

    焰儿?雁儿?

    还随了自己娘亲的姓氏,沈雁归眉头微起,真叫人膈应。

    江焰道:“玉儿说我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哦,一束光。”

    沈雁归舒眉浅笑,又抬头看向双玉,“你还是叫她卿卿吧,毕竟我的名字是阿爹阿娘给我取的。”

    焰儿似乎有些错愕,“你的名字?”

    沈雁归用枯树枝翻着火堆,看戏一般,“玉儿,你让她来扮演我,却连我的名字也不告诉她,岂非太过不相信她了?”

    江焰方方面面,都是双玉按照沈雁归的标准去培养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眼皮开合之间,将眉眼中的错愕尽数打消,“姐姐误会了,焰儿之所以能成为那束光,全是因为姐姐。”

    不等沈雁归说话,双玉面无表情道:“卿卿只有圆圆一个妹妹。”

    江焰嘴角动了动,显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识趣道:“焰儿失言,这是未来的……夫人,也是焰儿的主人。”

    双玉没有否认。

    沈雁归也没必要为了个称呼,与他掰扯。

    江焰这才继续道:“东西已经喂下了,焰儿这时候过来,是想要告诉公子,摄政王重伤昏迷,对外只说昨夜醉酒未起,今日围猎已由皇孙主事。”

    临安长公主忙着在府中训练暗卫,没有跟来围场。

    小皇帝不顶事,且尚无子孙,他同辈的人不敢出面,皇孙墨成策因着与摄政王的关系还算和谐,此时挑梁,倒也合情合理。

    沈雁归听到那句重伤昏迷,手上一用力,枯枝断在掌心里。

    其他小伤不提,那一刀一箭是她亲眼见到的,都在他胸前。

    位置极其凶险。

    双玉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点头示意她继续。

    江焰道:“眼下摄政王生死未卜,大帐那边手忙脚乱,公子若要离开营地,明日便是最好的机会。”

    “走?我的医术府上的人都知道,这点小伤若我都治不好,岂非叫人生疑?”

    江焰简直是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雁归不怪墨承影认错,可她总要见他一面,看看他的伤势。

    她故作镇定道:“他不能脱险,别说你们,整个营地,连只麻雀,也别想飞出去!”

    双玉看着沈雁归,“你想回去救他?”

    “倒也不是不行。”江焰眼咕噜一转,“春褀夏安秋绥冬禧四个女武卫中,夏安和秋绥的身形与夫人很像,我回去杀一个喂狼,再将夫人安排过去。”

    “不可!”

    那四个丫头对自己一片赤诚,沈雁归断不愿叫她们送命,“随便你们将我易容成什么样子,但不能是这几个丫鬟,太过熟悉的人,总容易被发现端倪。”

    她想了想道:“此山往西再翻两座山,山中有很多草药,你且说你今晚是去山中为王爷采药,不慎失足坠崖,是我救了你。”

    双玉背对着沈雁归,思考片刻,什么也没多问,就答应了。

    很快,洞外又进来一名暗卫,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留下一个黑包裹便离开了。

    江焰解开包裹,将瓶瓶罐罐拿出来,她在沈雁归脸上涂了一层药水,添了一层“脸皮”。

    不得不说,他们的易容术很厉害,不过一个多时辰,沈雁归就已经换了一张脸

    江焰叮嘱道:“此药特殊,若无特制解药帮助,强行摘下面具,只会毁容。”

    认人不光靠脸,等救活了景明,她自有法子将人支开,同景明说清一切。

    巳时天大亮,营地的人多半去了猎场那边。

    虚缇蒲弋伪装成侍卫,和沈雁归一起扶江焰回营。

    绿萼等人远远跑过来,“王妃这一晚上去了哪里?叫奴婢等好找!”

    江焰按照沈雁归的计划,将她留下,并且以她是医女,可以更好的协助自己为由,将其他人赶出大帐。

    墨承影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动不动。

    随行的大夫医术并不低,已经开过方子,伤口也用了药,沈雁归看了脉案,都说是那一箭伤及心脉,又失血过多。

    所以他才一直昏迷。

    沈雁归手搭到脉上,墨承影忽然反手握住她手腕,喃喃唤了一声“卿卿,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