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剥好的蜜橘递了过来,重复问道:“卿卿想要吗?”

    眼前之人,手掌天下之权。

    帝王枕榻,岂容他人鼾睡?

    沈雁归看着墨承影,娘亲的话又在脑子里回荡。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未免惹疑上身,应该乖乖说“妾身不过一介女流”、“更愿意为王爷绵延子嗣、相夫教子”之类的话。

    可她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道:“我若说‘不’,夫君会信吗?”

    墨承影眼底是欢喜的,他掰了一牙蜜橘送到沈雁归口中,道:

    “我的卿卿从小便是个有抱负的奇女子,怎会甘心在深宅相夫教子终老此生?”

    沈雁归解释道:“我也并非是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是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人捏在手里。”

    方才说了这么多,墨承影若还需要这番特意的解释才能理解她,岂非太过蠢钝?

    他当然晓得卿卿胸怀大志、心中有民。

    墨承影云淡风轻道:“卿卿想要,咱们就拿回来。”

    “拿回来?”

    这个词,很微妙。

    破山从外头进来,“王爷,南疆传回军情急报,那晚的刺也有了定论。”

    墨承影抽出书信,看完大笑,“很好,南疆战事大捷,传齐将军他们议事厅见。”

    沈雁归自觉起身,去寻沈圆圆。

    墨承影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同过去。”

    沈雁归惊诧道:“我?”

    “事关军情,我的女将军,难道不想为她的摄政王出谋划策?”

    “可是我……”

    该怎么拒绝?

    女子不得干政吗?

    她并不认可这句话,况且朝堂有太后开了先例,这句话也不得作数的。

    沈雁归有些惊喜,她心底里是想要参与的,自然不晓得该如何拒绝。

    墨承影紧握着她的手,传递着力量,“‘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你小时候就懂的道理,总不至于而今要我再来教你吧?”

    “那是哥哥背书时,我胡乱听来的。”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便随我去‘胡乱听’、‘胡乱说’。”墨承影补充道,“临安也会过去。”

    他特意说这一句的意思是,女子参与军情议论,在他这里并非开天辟地头一遭,她也不会是场中唯一的女子,不必尴尬。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让兄弟们、包括临安信服,光靠自己的不行,还要依靠夫人自身的实力。

    沈雁归到了沈圆圆跟前,蹲下身耐心道:“姐姐有事要出去,圆圆就在这里练射箭,有什么事,让春褀她们去找姐姐,自己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嗯!”

    沈圆圆答应很干脆,“圆圆今天练好了,明天就能去射大雕!”

    “好!圆圆最棒!”

    沈雁归摸摸沈圆圆的脑袋,将春褀四人全部留下,并且叮嘱,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全都离开沈圆圆。

    然后随墨承影一同去了议事厅。

    路上,墨承影告诉沈雁归,大将军孟叔淮带兵进攻南褚国,不过短短月余,连破南褚三座城,还有两城不战而降!

    议事厅中,众将军并长公主已经先一步到达,大家七手八脚将沙盘也布好了,正围着商量。

    墨承影一进去,众人便拱手道恭喜:

    “王爷妙计安天下,我等拜服!”

    眼前这一群将军,都是早年便跟随墨承影出生入死的兄弟,年龄有大有小,无一不对墨承影拜服。

    沈雁归原以为大家会询问自己为何过来,或者因为自己的到来,暂停一切战事讨论。

    可是他们没有。

    他们默认这是摄政王的行为。

    既然是摄政王的行为,身为追随者,只需要听从,不需要毫无意义的质疑。

    墨承影只简单将几位将军介绍给沈雁归认识,然后直奔主题,一番激烈商讨后,众人便在乘胜追击和停战休整出现分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有依据、互不相让。

    临安长公主虽为女流之辈,也主乘胜追击。

    她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后,手指指向南褚国都位置,“一鼓作气拿下南褚国都,为我大夏开疆拓土!”

    挥斥方遒赢得一片喝彩。

    墨承影食指点着桌面,面有思量,“卿卿,你怎么看?”

    沈雁归正望着沙盘,忽然被点名,一个激灵,面上飞霞,倒不为别的,只是她想着这般正式的场合,王爷就不能唤自己王妃?

    便是夫人也好啊。

    喊一声“卿卿”,腻腻歪歪,有失庄重。

    她怨怪看了眼墨承影,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脊背,“一鼓作气也拿不下南褚国都。”

    主战派立刻就不乐意了,“王妃久居深宅怕是不懂。”他们倒还十分气,同沈雁归解释了当前局势,又道:“咱们现在势头正盛,而敌方士气正弱,是乘胜追击、长驱直入的最佳时刻。”

    “长驱直入?”

    沈雁归移动沙盘上的旗帜,“中军直入敌方腹地,南褚带兵断后,你岂非成了瓮中之鳖?”

    “这肯定不能从中路直入。”

    “北上绕行,借道西戎?”

    “有何不可?”将军齐光明正是打着借道的想法,“西戎当年连失城池,王都都不保,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而今我大夏要借道,他敢说半个不字?”

    “将军以为西戎吓破了胆子,大夏随随便便一句话,便立刻同意王师进入他们的领地?”

    “那是自然。”

    沈雁归微微一笑,“西戎人最是记仇,这么多年蛰伏不动,是他们不想动吗?是齐将军所说,西戎‘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

    “孟将军带的是我大夏南路大军的主力部队,此时若率兵入西戎境内,被南褚和西戎联手,前后夹击,将军当如何应对?”

    众将军面面相觑。

    临安开口问道:“那依王妃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