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站起身,一步三停,半晌才道:“我感觉阿爹让阿娘帮他制药。”
沈庭让阿娘帮他做事,和医术有关,无非是治病。
而阿娘从未离开过沈府,也就是说从未见过病患,那大概率就是在帮他制药。
墨承影思忖片刻,“外伤算吗?”
“外伤?”
“当年她为了救我,胸口被刺了一剑,此后便落下了胸口痛的毛病。”
“可知道什么位置?”
墨承影三指点在沈雁归胸口,“这里。”
锁骨下、近左肩,没有什么要紧的血脉,还不及唐妺给墨承影那一刀凶险。
沈雁归手掌拍着那个位置,思量道:“胸口痛大抵是……骗你的。”
“我知道。”
不过那时候他以为这是“卿卿”的示弱,心里甘之如饴。
眼下只觉得她诡计多端,十分恶心。
墨承影继续道:“我听闻药毒不分家,如果不是制药,那就是……”
沈雁归抬头看向他,二人目光交汇:
制毒!
太后与小皇帝是亲生母子,利益互通,自然是一体,沈庭是皇帝党,也就自然成了太后党。
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沈庭暗中替太后办事,阿娘被沈庭拿了把柄,被迫为太后制药。
“夫君昨日说想要太后撤帘,若是太后以药控制朝臣,听她号令、为她办事,此举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墨承影胸有成竹,“兵权皆在我手,她掀不出大浪来。”
沈雁归自然相信他的能力,但对他的话并不赞同。
她道:“打天下靠兵,守天下却不能只靠兵,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觑。”
又道:“天下兴亡,百姓受苦,若能兵不血刃,自然再好不过,眼下都只是我的推断,总要证实,毕竟……”
“毕竟冯妧清垂帘听政并非全无功绩。”墨承影接话道,“她确实是有些能力的,我会让人盯着宫里宫外,务必尽快查清这件事。”
沈雁归深重点头,表示赞同。
石桌上摆了风炉,紫砂壶嘴冒着热气,绿萼和青霜她们端来点心和瓜果,放好之后,自觉退后三步。
墨承影提壶倒了两杯热茶,两人便在阳光下闲聊。
冯妧清是在云波诡谲中获得的高位,力弱不得不表现得谦卑,自然步步小心,甚至会草木皆兵。
如墨承影这般,靠得是手中的长刀,自身力量太强,有时候反而容易生出傲慢之心,轻视许多事情。
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百姓的嘴。
沈雁归喝了口茶,“礼教对于女子的束缚终归多于男子,太后知道唾沫的力量,这些年夫君铁腕治国,虽得大夏繁荣昌盛、欣欣向荣,对外却落得暴戾之名,我想,这其中必然有她一份功劳。”
下位者所能议论的,都是上位者准许他们议论的、想让他们议论的。
否则轻言太后、摄政王,那些老百姓早被斩首示众了。
不得不说,太后很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说到这里,她颇有些欣赏道:“利用悠悠之口,建立无形的对抗力量,来保障自己,太后娘娘见识长远,确非常人所能及。”
墨承影倒觉得冯妧清不如自家夫人,他脱口而出:
“卿卿洞若观火,亦非她所能比。”
沈雁归想,摄政王从前也是为太后付出过许多的,只可惜到头来得来的全都是算计。
她忍不住道:“富贵迷人眼、权力醉人心,高位之上、人与人之间就没了纯粹的感情,所以夫君才想要还权?”
墨承影低着头专心剥着蜜橘,不答反问:
“人人都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卿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