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初没有多问,而是让开了身子,将人请了进去。
秦夫子让到一旁,他旁边的男子率先走进去,在院子里的方桌前兀自坐下。
此人身材挺拔,五官俊朗,周身都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他扯了扯嘴角,但却没显出什么笑意:“顾秀才,请坐。秦先生也坐。”
方才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几个人却没有进来,而是在顾砚初的院门外把守。
秦夫子四下看了看,说道:“顾秀才,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这位就是老夫和你提及的故友,他用了你开的方子以后,情况大有好转。我今日便是前来登门道谢的。”
顾砚初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以对面男子的身份,自是不会用“谢”这个字。
他不动声色道:“先生不必气。”
男子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声音十分醇厚:“听闻秦先生说,你的学识十分渊博,恰巧在下也喜好读书,不知日后顾秀才是否有兴趣一起探讨。”
“荣幸之至。”
他紧紧盯着顾砚初的眼睛:“乌梅膏的方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家师所传。”
“令师是何方人士?”
顾砚初不答反问:“兄台又是何方人士?”
空气一时凝滞下来,男子锐利的眼神盯着顾砚初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终于开口道:“京城人士。”
顾砚初垂下了眼睫,左手的三根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心里在思索什么。
男子没有催促他,目光却落在了他刚刚看过的那本书上。
敞开的页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而这批注的笔迹与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所写的一般无二。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赵大人教他读书时的模样,心中对顾砚初师父的身份更加确定。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薄。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这是师父当年教他读书时,所讲的第一个典故,如果顾砚初的师父也是赵良韫的话,那么他一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顾砚初敲击桌面的动作就是一顿。
他收回手,不急不缓的说道:“家师是浙江青田人,曾是太康三年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在太康十一年时,成为太子的讲官,太康二十三年受太子牵连,死在狱中。”
随着顾砚初的话说出口,对面男子和秦夫子仿佛全都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当年被废的太子,知道自己不但还活着,而且也知道他的存在。
顾砚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医术尽得了师父的真传,他在临死前要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到他家中看一看他的妻女,再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为他那冤死的学生报仇雪恨。”
太子的双目赤红,隐在袖中的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一阵沉默过后,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砚初,也许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师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在秦先生向你求方子的时候?”
见他微微点头,太子又道:“当年在流放的路上,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是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暗卫救了我。青州是我母后娘家崔氏的地盘,我唯有藏身于此处,才能苟活至今。”
顾砚初道:“卢家气数将尽,不出两年,圣上必将其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