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稹见王昌这般说,想起传说中若是有大能拜神像,若是神像位格不够,便有可能坍塌之事,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令城隍神像坍塌,只是这等话没有当面询问的道理,便忍下心中好奇。
辛稹道:“今日不知道为何心血来潮,便朝这边来了,说来也是奇怪。”
王昌笑道:“辛先生不用惊讶,这是城隍老爷以秘术相招的缘故,若是对凡人,城隍老爷可以入门相招,但对辛先生这样的大能,城隍老爷只能以这种方式延请了。”
辛稹心中暗道:“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想来是因为修行人魂魄稳固,一般不会做梦,就算是做梦,外人想要入侵识海也不容易,不过这一招心血来潮也的确是厉害,竟是让我也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此处,看来这城隍老爷的法力亦是不浅。”
辛稹道:“原来是城隍相招,那还请阁下带路吧。”
王昌赶紧引路,道:“辛先生请跟我来。”
辛稹跟在王昌身后,走过了长廊,又经过重重的亭台楼阁,竟像是进入一个广袤无比的宫殿群之中,他印象中城隍庙并没有这些建筑,心想大约便是城隍的大神通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一座大殿前,一个华服中年男子在阶下相迎,辛稹一看其容貌,便知道这位便是城隍庙主人霍光将军,也就是这城隍老爷了。
霍光其实乃是西汉权臣,他被江浙一带的人封为城隍的起源历史悠久,最初的建立者是三国时期的孙皓。
孙皓是孙权的孙子,三国时期吴国的末代皇帝。
孙皓这个人刚当皇帝时候,也曾施行过明政,但是很快就沉溺酒色,专于杀戮,变得昏庸暴虐,后来被西晋灭国。
当时,吴国的疆域在长江中下游区域,今日上海就是吴国的辖区。根据资料记载,有一次孙皓病重了,梦到汉代大臣霍光附身侍从告知,金山咸塘风潮为害,民不聊生,我霍光是汉代有功之臣,有治理海患的能力,奉我为神,庙以祀之,就可让你孙皓病愈,保一方平安。
巧合的是,孙皓不久病愈,于是建了城隍庙,而霍光则成了江浙一带资格最老的城隍爷。
而此时霍光降阶相迎,倒是令得辛稹颇有些受宠若惊,不待辛稹说话,霍光便拱手相迎道:“辛先生,您可终于来了!”
辛稹惊讶道:“霍大将军,您这是?辛稹不过一修行者,何德何能让霍大将军如此礼遇?”
霍光笑道:“没有让贵在庭下讲话的道理,辛先生,请上座。”
霍光引着辛稹进入大堂,立马有人奉茶上来,霍光笑道:“这是信众供奉的茶饮,应该味道是很不错的,辛先生请品尝品尝。”
辛稹尝了尝,感觉茶水十分醇厚,并无苦、涩、辣之感,入喉之后颇有一种贯通上下的感觉,顿时大赞道:“这茶是真不错,我得多喝几口才行。”
霍光闻言大笑起来,道:“辛先生说笑了,一会事情谈完,茶叶要多少有多少。”
辛稹闻言道:“霍大将军召在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霍光道:“怎敢谈吩咐,不过是有些要事要告知辛先生而已,辛先生在灵山开宗立派,收了太湖周边州县的子弟为徒,想来若是附近州县遇到了灾难,想必也会施以援手是不是?”
辛稹闻言点头道:“自该如此,我华山派在此开宗立派,以太湖周边州县为根基,不仅在这里汲取财源养弟子,弟子亦是州县子弟,若是附近州县遇到了事情,我华山派蒙受大恩,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城隍老爷所说的灾难,难道是四大妖围攻姑苏城一事,在下在路上倒是听人说了一些,如今姑苏城内确实是人心惶惶。”
霍光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亦是听说了,但却是不知道真假,有的人说是白莲教妖人徐鸿儒来了,有的人却说是四大妖带着兽潮来了,有的人说是北方人打来了,更有的人说姑苏城里关押着一个妖物,最近这妖物要脱围而出了,这些都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我使人去打听过,都没有一定会发生的可能。”
辛稹迟疑道:“大将军要说的不是这些事情?”
霍光摇摇头,神色有些肃穆,道:“姑苏城里没有妖物,但却有一個古井通幽冥,幽冥地府要出大事了。”
辛稹之前在道录司的时候倒是看过一些关于地府的事情,不过语焉不详,只是记载了一些死而复生的人回忆死后的世界,地府的存在感其实是很低的,甚至远不如高高在上的天庭。
辛稹听闻霍光这般说道,顿时颇感兴趣道:“这世界上果真有幽冥地府?”
霍光点点头道:“地府十分神秘,但的确是存在的,也怪不得你们不了解,也就是我们这等人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曾走过幽冥路的,才会了解一些。
可就算是我们,能够了解的也是不多,毕竟六道轮回,乃是独立于天道之外的,就算是天庭,也管不得地府之事。”
辛稹闻听此言顿时大为惊讶,道:“怎么,地府竟是不受天庭管辖么,我听说十殿阎王乃是天庭派遣的仙官,难道这也不是事实?”
霍光闻言愣了愣道:“什么十殿阎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地府不是什么机构,地府就是地府,那里就是一个世界,是死者轮回所在,其中自有规则,并没有什么人或者组织管理,那里除了灵魂,活人是绝对进不去的,就算是神仙佛亦是如此。”
这种说法颠覆了辛稹的认知,辛稹咂摸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那地府就是一片神秘力量的所在,里面的神秘力量有规则约束,而里面只有死者灵魂能够进入,生者无论仙神佛人妖魔尽皆无法进入?”
霍光点点头道:“没错,正是如此。”
辛稹皱起了眉头道:“那也没有所谓的牛头马面的鬼差,来人间缉拿滞留在人间的鬼魂?”
霍光点头道:“当然也是没有的,死后的灵魂是怎么去到地府的,其实我们亦是不知道。
我当年死了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死了,只是在走一条极长的路,我走了很久都走不到尽头,不知道是走了百年还是千年,后来有一道光出现,我便成为了这城隍重返人间了。
大约那道光,便是那孙皓给我立庙之后聚集的香火之力,让我脱离了幽冥。”
辛稹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也就是说,就算是您,也不知道幽冥地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光点头道:“是这样。”
辛稹点点头道:“那您说姑苏城内有一个古井通幽冥,您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幽冥地府又要出什么大事,既然不知道,又如何知道要出大事?”
这话有寻根问底之意,但霍光却没有在意,赶紧道:“是我没有解释清楚,这口古井通幽冥之事,其实是很古早之前的事情了,这口古井曾经钻出来过一些怪物,正是从幽冥中跑出来的,当然,因为时间实在是过于久远,当年跑出来什么怪物却是不得而知了,但这古井通幽冥之事,却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辛稹点头道:“古早的事情……有多久?”
霍光道:“大约得到什么三皇五帝的时候吧,有人说蚩尤以及手下有不少就是从幽冥中跑出来的,还有人说妖族亦是从幽冥中逃出来的,比如那四大妖族以及龙族什么的,不过这种说法也未必是真,就算是真的,也没有人当真敢去寻根究底。”
辛稹点点头道:“那大将军今日寻我到此是?”
霍光忧心忡忡道:“其实我不光寻了你,江浙一代的传承我都给通了消息,希望这古井有异样的时候,希望他们可以来施以援手,这江浙数千万百姓,若真是遇到了不可言说的惨剧,那可就惨不忍言了。”
辛稹道:“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有怪物钻出来?或者是有什么东西泄露出来,荼毒千里?又或是什么疫病之类?”
霍光摇头道:“不知不知,我一概不知的,但我去看过那古井,那古井的确是散发出一种气息,那气息与我在幽冥中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且,这气息里面还隐藏着绝望以及癫狂,就像是一头凶残无比的困兽,它已经饥饿到了极致,一旦让它脱困,必将吞噬世间的一切一般,极为可怖,极为可怖!”
说到这里,霍光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辛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将军,若有异变之事,我华山派义不容辞,毕竟我华山派上千弟子,尽皆来自这江浙地区,这里是他们的故乡,我也不可能拦着他们,让他们眼睁睁看着父老乡亲罹难,自然是能帮多少帮多少。”
霍光大喜道:“好好!我早就说华山派光明正大,乃是堂堂正派,果然有责任心有怜悯之心,比那些平日满口仁义道德,但我去找他们的时候,却又推三阻四的伪君子要强得多了!”
说起这个,霍光有些愤愤不平,辛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光所说的这种人辛稹见多了,什么元末明初,什么宋末元初等末世之时,那些权贵也好,豪绅地主也罢,平时趴在百姓身上尽情享受民脂民膏,到了王朝覆灭之时,便是这帮人跑得最快,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辛稹道:“大将军,还有其他的事情吩咐的么?”
霍光摆摆手笑道:“没了没了,就此事而已,还请辛先生多多怜悯百姓,若真有灾难带来之时,还请施以援手。”
辛稹点点头道:“那古井的方位在哪里?”
霍光抬脚跺了跺,道:“便在这城隍庙后院之中。”
辛稹眉头一掀,道:“可否一观?”
霍光点点头道:“合该如此。”
霍光走在前头,带着辛稹往后院而去,经过几道关口,几道关口似乎是带着特别的禁制,每进一个关口,一股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气息便多一分,到了最后一道关口的时候,辛稹理解了霍光所说的所谓绝望、癫狂,凶残无比的困兽,极度饥饿,吞噬一切,极为可怖!的说法。
进入到了里面,一个小小的庭院中,一口幽深古井便在院中间,而院子里寸草不生,没有树木,更没有野草,那院墙以及泥土都被渲染成了极度的乌黑。
那幽深古井往上升腾出来乌黑邪恶的烟雾,院墙以及泥土便是被这些烟雾污染变得漆黑无比的。
霍光紧紧盯着这些烟雾,与辛稹道:“这些烟雾污染性极强,你看。”
他从袖子中掏出一把金光灿灿的宝剑,随手扔进院子之中,只见得宝剑被那些烟雾围绕,很快便变得斑驳起来,不过片刻时间,那宝剑便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一般,变得锈迹斑斑起来。
霍光道:“这把宝剑虽然是低级法器,但亦是削铁如泥,入水不沉,入火不焚的,但在这烟雾之中,却竟连一刻钟都经受不住,可见这烟雾的邪恶。”
辛稹皱眉道:“若是活物进去呢?”
霍光伸手一抓,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肥硕的老鼠,随手将其扔进院中,那老鼠脱离霍光掌握,原本大喜过望,但刚刚进入院中,立马吓得疯狂奔逃,只是无处可去,只能在院子里面奔跑。
辛稹紧紧盯着老鼠,发现老鼠的双眼渐渐变得血红,皮毛之下似是有活物要钻出来,仔细一看,却是浑身肌肉变得纠结起来。
不过片刻时间,巴掌大的老鼠,竟是大变模样,变成了大型狗的体型,而其攻击性变得极强。
似乎是感受到了辛稹的存在,咻的一声便朝辛稹这边猛扑过来,只是被禁制拦住,弹回去的时候噗地一声炸成了血泥!
辛稹皱起了眉头。
生化危机?
霍光忧心忡忡道:“若是这毒雾弥漫入姑苏城,姑苏城百万百姓将变成恶鬼,届时江浙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