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裴扬说:有了这个,我哥手里那个大单子,应该就能到你爸手里。
到时候,你们家把生意做大了,就能跟我哥谈条件,让他同意你娶我。
我近乎崩溃,神志不清回了家。
再是晚上,刚好出现在唐枝包里的那张银行卡。
其实,那之后没过多少天,我就开始想。
或许唐枝跟裴扬亲吻,唐枝给裴扬塞文件,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而那银行卡,不过是裴父用惯了的挑拨离间手段。
我其实早就开始想,唐枝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十七年的兄妹,她是什么人,我难道又真的不清楚吗?
不过是,不敢再深想而已。
不过是清楚,扇出去的巴掌,收不回了。
不过是,不敢去面对。
就像明明亲眼见到唐枝流那么多鼻血,裴扬一句她只是上火,我就试图捂住自己的双眼去相信。
只是清楚,有些后果,我无力面对,无法承受。
这世间,我唯一剩下的,也就一个妹妹了。
5
唐枝离世的那天。
她因为沈安安过来机场,要陪我出国,而感到难过。
她以为,我是真的将沈安安当妹妹了。
可她不知道,我只是希望通过沈安安,来见到她生气、动怒、质问我。
我感觉她最近的情绪太平静了,平静到可怕。
那种平静,令我不安、恐惧。
甚至于那晚我一耳光扇在她脸上,她都没什么反应。
我太想再见到她像小时候那般,抱住我的手臂说一声:哥哥是我的。
可是,她没有。
没有动怒,没有质问,什么都没有。
那天她在医院,突然给我发信息,说要我煲汤。
后来在商场时,她也是这句话。
我跟她说:想喝就自己去做,不会就学。
其实我想说的是,想喝就回家去做,不会就回家跟我学。
如果学不会,我也可以给她做的。
如果她回家的话,只要她回家的话。
就像那晚,我让保姆拦着,不让她回妈妈留在她的练舞房。
其实也只是希望,她无处可去,能回来而已。
可她还是待在了外面。
裴扬总是在她身旁。
医院的时候,商场的时候。
这也就算了,可他却还乖乖听他妈妈的话,谈了个新女朋友。
所以,他又一面跟唐枝在一起,算是什么?
我恼怒至极,才会拿全家福当借口,要唐枝来酒楼。
想让她看清楚裴扬无能的真面目。
她果然伤心了,回身就跑了出去。
我追出去,却看到了她满脸满身的血。
那一刹那,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浪潮扑来将我淹没。
我送她去医院后,那天其实没有去陪沈安安。
裴扬跟我说,唐枝这是上火,加一点突发性的凝血功能障碍。
可我心里其实清楚,不可能那么简单,却又不敢,害怕去深究。
我就坐在病房外面,茫然无措,甚至一时不敢去面对唐枝。
裴扬说我去陪沈安安了,其实也只是怨我看不出唐枝病了,替唐枝不值,才故意说了那些话。
他希望唐枝恨我,希望她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记挂着我。
他觉得我不配。
想想,我也确实不配。
6
我总是不敢深想。
又总是强烈地直觉,唐枝要离开我了。
我不过是想要留住她,却又感到不知所措。
所以,她要我煲的汤,我跟她说下次做。
我假装忘了她的生日。
在她忍不住提起时,我说下次再给她补过,下次再给她生日礼物。
其实,那晚礼物我就带在身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留下很多个下一次。
这是约定,是未完成的事情。
这样,她就会等着,就会一直都在吧?
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个问题,为什么突然觉得,她要不在了?
心里突然疼痛难抑。
不敢面对,害怕面对。
那晚我却又还是忍不住跟她说:等明天,去医院复查看看吧。
我们都只剩下彼此了。
她如果真的病得严重了,我不陪她面对,又还有谁能陪她一起面对?
7
沈安安又来找我。
说是沈氏出了问题,求我帮忙。
她哭得梨花带雨:哥哥,爸说你肯定愿意帮忙的。
我有些好笑地看向她:那么想要哥哥,不如问问你爸,还有没有流落在外的血脉。
她神色骤然僵住。
我淡声补充:问问你妈也可以的。
沈家垮了。
能卖女求荣的商人,经商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据说沈父坐了牢,沈母急疯了。
沈安安过不惯苦日子,跟了个有暴力倾向的富二代,半月后就断了一条腿。
我没再管那些事情。
我将名下资产,全部捐献了出去。
用于未成年教育,和白血病治疗和药物研发。
过完年,很快就到了清明。
我去墓园看望唐枝,还有爸妈。
往年清明,都是唐枝跟我一起来看爸妈。
今年,却成了我一个人来看他们。
还活着的时候,唐枝望着星空跟我说。
等以后她死了,想做爸妈旁边的那颗星星。
我没办法买星星,只能在爸妈墓地旁,给她买了一块墓地。
这样的话,她到了那边,跟爸妈团聚,也该不会哭鼻子了吧?
我给他们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有些不满地叹了口气:
你们都跑那边去过好日子了,可不能再怨我不管公司了。
一家团聚少我一个,说不过去吧?
四周死寂,只有春日的风声。
给唐枝买墓地时,我买了两块。
一块是她的,一块是我的。
想想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四块墓地挨在一块,倒似乎还是生前的家似的。
我有些吃力地起身,离开了墓园。
上车后,副驾驶门打开,唐枝也坐了进来。
她抱着薯片,歪头看我:哥,去哪?
我扯了张纸巾,递给她擦嘴角的薯片碎屑。
她忙着吃,纸巾都没接住,飘落到了地上。
我发动车子,有些无奈道:还能去哪?回家吃晚饭,爸妈做着饭呢。
她点了点头,含糊应了一声:哦。
车子一路向前,嘈杂声响后,坠入白茫茫的光里。
浓雾散去,就到了家。
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妈摆上最后一份菜,看向我跟妹妹进来。
她招了招手:怎么才回来,快洗手吃饭。
唐枝顺手将吃不完了的半袋薯片塞我手里。
她边往厨房跑,边对我做了个鬼脸:好吃,哥哥吃完。
我有些恼火:每次吃不完就给我,你讲不讲道理?
她一溜烟进了厨房,没影了。
我洗了手,一家人围坐着吃饭。
耳边好像有嘈杂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车祸坠崖,已经死了,是沈氏集团的总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