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清仙尊身边还有一个凳子，他不想在矮榻上躺着的时候，就会在凳子上坐着。
哪怕不用，备着总是好的。
泓清仙尊看看钟离，又抬眼看看那边的乐人，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先回居所吧。”
“是。”
乐人们抱着乐器，很快就离开了。
没了乐曲声，也没了交谈声，只能听到潺潺流水作响。
钟离目送乐人们离开，问道：“他们是？”
“我聘来的乐人，专为我演奏的。”泓清仙尊为钟离倒了杯茶，端着茶杯放到钟离面前。
“是吗？”钟离点头致谢，随口应道。
然而这一句话让泓清仙尊有些惶恐，他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泓清仙尊凑到钟离身前，道：“仙尊，您可别挤兑我，我平日里除了药草就是疗伤，也就听曲这一个爱好。我跟那些剑修不同，他们把练剑切磋当消遣，我能与之相同？医修是我的工作，我平日里也要有些爱好的，不然这压力大了，我消遣不了哇。医者不自医，我找谁说理去？”
“我没说什么。”钟离品着茶，被泓清仙尊这一大段话弄得有些不知何为。
“仙尊，我已然心领神会。”泓清仙尊擦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半抬头仰天，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
钟离犀利点评：“……四十五度的哀伤。”
泓清仙尊：“？”
钟离笑着摇摇头，否定泓清仙尊的胡思乱想：“我认为，你品味不错，下次听曲可以传书给我，邀我共赏。”
泓清仙尊：“啊？”
“不愿意？”钟离歪头问道。
“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
“仙尊居然喜欢听曲？”
钟离点点头：“嗯。”
“仙尊不觉得听曲有伤修仙者高贵文雅的身份吗？”
“你听的曲子不够文雅吗？”
“当然文雅！”踩到泓清仙尊的尾巴，泓清仙尊立马像炸了的刺猬一样蹦起来。
钟离本就没有恶意，泓清仙尊也知道，他只是很震惊罢了。
泓清仙尊低着头，看向钟离，平缓语气道：“在外界看来，修仙之士就该断绝一切情欲妄念，没有七情六欲，更别提爱好。所以今日听仙尊所说，难免有些震惊，唐突了。”
钟离道：“你现在又不是神仙，只是一个资质较常人优异的凡人，为何不能有七情六欲？”
……
“泓清，你为何修道？”钟离将茶杯放下，动作慢条斯理，宛如流水一般平淡。
对外，对弟子们，泓清仙尊的解释永远都是“为求悬壶济世”。
不管是为了无极宗长老的颜面，还是身为师尊的以身作则，泓清仙尊永远都是这番解释。
然而，他并没有这般决心。
悬壶济世？只凭他？
怎么可能。
泓清仙尊久未回答，钟离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眸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道：“莫要说得壮志凌云，我不信。”
钟离的回答如一炸弹，将泓清仙尊砌起的高墙击垮。
仙尊不信。
泓清仙尊苦笑一下，选择诚实作答：“原因很简单，有人需要，我天资不错，只有更高的修为才能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医治效果，我修炼起来并不费力，便一直修炼提升修为。”
这是泓清仙尊的真实想法。
他从未说过的真实想法。
因为太过简单，身为无极宗的五长老，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没有凌云壮志，必须让他强撑着说出豪言壮语。
“极好。”钟离唇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定定看着泓清仙尊。
泓清仙尊坐下，不解道：“真的吗？”
钟离这句简单的夸奖发自真心，泓清仙尊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与钟离交情实在不算深。
寻常时候，钟离要么在闭关，要么在闭关的路上，他想见也见不到。
也就这五年，见钟离的次数多了些。
因也竺与他同为水灵根，在他手下修习，顺便修习一下医术，他与钟离见面的次数也多了些。
不过也没像今日这样交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