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永嘉二年,早春。

    明黄色的皇帐中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他穿戴完毕,正欲踏出门槛,却闻得一阵沙哑的呼唤。

    “墨寒!”

    李墨寒闻声止步,转身坐回床边,神色谦恭。

    “陛下!”

    他原来清亮的声音中刻意带出一丝阴柔,瞬间便勾起了轩辕裕对昨夜温存的无限遐想。

    可惜一会儿还有的早朝,他不禁暗自惋惜。

    轩辕裕理了理衣服,沉吟道:“昨日秦相私下求情,欲赦免冯虎等人,你可已将审讯之事处理妥当?”

    李墨寒目光闪烁,道:“臣已详查,冯虎与刘见等人,确系参与伪造会试题,虽为假题,然科举舞弊,其害无穷,尤其是陛下亲启的恩科,更不容玷污。”

    稍顿,他语气加重:“秦相此举,似有包庇之嫌,岂非让陛下难以向天下士子交代?”

    轩辕裕闻言,面色一沉,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旋即,他抬眼望向李墨寒,沉声道:“此等行径,实乃大不敬,若查明属实,朕意将他们贬谪至边疆,永世不得返京。”

    李墨寒微微颔首,赞道:“陛下圣明。”

    轩辕裕指尖轻轻划过李墨寒光滑细腻的脸颊,语带戏谑:“此刻方显圣明?”

    李墨寒眉梢轻挑,回应道:“陛下自来英明。”

    他目光流转,压低声音,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

    “陛下,春闱将至,然秦相等老臣仍对陛下多有束缚,臣心中忧虑,百官之中,究竟几人真心效忠于陛下?”

    此言一出,轩辕裕脸色微变,显是触动了心弦。

    “待春闱尘埃落定,臣欲让东厂分出一支精锐,专为监察百官,以绝后患,陛下以为如何?”

    轩辕裕目光掠过李墨寒眉宇间那份让他眷恋的清雅,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大善!”

    春风渐暖。

    冰封的护城河悄然解冻,潺潺流水诉说着季节的更迭。

    吴府内,两拨贵接踵而至。

    江氏笑颜如花,吴若更是难掩雀跃之色。

    只因这两拨人皆不寻常。

    第一位是江州远道而来的沈玉,沈公子。

    他是为了参加今年恩科,提前来的京城。

    甫一露面,沈公子那超凡脱俗的容颜,直叫江氏与吴若母女俩看得呆了去,被迷得找不到北。

    两人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激动光芒。

    “极品,极品,一定要让儿子(兄长)拿下!”

    母女俩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再看此人与吴楚洵对视之际,两人互相闪躲的眼神,江氏以她家老爷的名义起誓。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不简单!

    随后而至的,则是跟着王行之等人回来述职的草原首领,托达瓦。

    托达瓦昔日那份刻意营造的风情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艳如桃李,却又英气勃勃的少年郎模样。

    他那双狭长微扬的狐狸眼,眸光灿灿,如同塞外凌冽的朔风,刚柔并济,引人侧目。

    去年,轩辕裕赐给他一个互市监管使的虚职。

    虽职位是虚职,便这名头拿来唬住那群草原部落的人,已经足够了。

    这一年来,他日夜随陆家军苦练,箭术大有提升。

    又随王行之等人学习理政、经商之道。更为新城建设四处奔波,在草原上广结善缘。

    如今在北疆草原上,已是声名鹊起,颇具影响力的人物。

    至于他与吴楚洵的关系,无需多言,即便是吴若这小姑娘,也能一眼看穿。

    只因他踏入吴府后,虽举止间尽显礼貌,但那目光,却似黏在了吴楚洵身上,任谁都能感受到两人关系匪浅。

    等这两波人都见过后,江氏和吴若都表示很满意。

    吴若已经在心中畅想,以后出门时,身后跟着一群风华绝代的“嫂嫂”,定能引来无数小姐妹的艳羡目光。

    而江氏更是兴奋得夜不能寐。

    既为儿子身边多了这么多的蓝颜知己而欣慰,又担忧他是否过于多情。

    真是让她欢喜让她忧。

    也不知道,这些未来的“儿媳们”聚在一起,会不会为了争个大小而闹得不可开交呢?

    其实啊,江氏真是多虑了。

    且不说沈玉现在正全身心投入科考准备。

    便是陆晋庭,成日忙着吴楚洵说的招商引资和炒作,人影都难见着。

    也就托达瓦,面圣之后清闲了些,但身为外族使者,也只能乖乖待在驿馆里。

    这样一来,几人几乎王不见王,互不相识。

    唯独吴楚洵自己,为了特种兵的训练,忙得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一日,武士达带来了好消息。

    武士达的小弟们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秦相做得如此隐秘,也让他们找到了线索。

    原来,秦相的原配夫人早在战乱中香消玉殒。

    唯一的血脉在秦宣逃亡于江南时弄丢了。

    他这次回来,除了辅佐皇太孙上位,最重要的便是找回这个宝贝儿子。

    吴楚洵好奇地挑眉:“秦宣行事一向滴水不漏,他们是怎么挖出这消息的?”

    武士达嘿笑:“他们发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从江南回京去到秦府的人。他们便跟随其中一人,取得信任后,将其灌醉,套出来的。”

    这倒是真应了苏琦那句话,知人知欲,智者善使败德之人焉。

    吴楚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么多年了,不惜跨越重洋也要找回的孩子,对他来说,分量可不轻啊!”

    “你们想法子,弄一份那独子的画像,让兄弟们也去找,此人日后必有大用!”

    武士达一听,立马领命而去。

    转眼,春闱将至,还剩十天光景。

    之前,吴楚洵给沈玉安排了一座清净小院,离贡院不远,正好方便他备考。

    想到当初两人临别时的戏言,吴楚洵下值后,便直奔小院而去。

    沈玉喜静,小院里只有他和一个沈家老仆。

    吴楚洵到时,他正对着窗棂,笔走龙蛇。

    画的是雪中竹林,意境深远。

    吴楚洵凑近一看,打趣道:“瞧你这模样,胸有成竹啊?是不是觉得会试手到擒来?”

    沈玉临窗含笑,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非是胸有成竹,只是经年累月磨一剑,只盼今朝试锋芒!”

    吴楚洵闻言,似有所感,他走到沈玉面前,凝视着那绝色容颜,轻叹道:“那我就祝君心灯长明,得闻回响!”

    沈玉被他漆黑的目光直视,心头一颤,墨玉般的深眸流转,颈侧悄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