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万象更新。

    旧年的阴霾似乎都被这春光一扫而空,宫廷之中也迎来了新的气象。

    如今,若问谁是新帝面前的得意人?

    答案并非大权在握的左右两相,也不是深受帝王信任的御前侍卫统领张秀义,或散骑常侍吴楚洵。

    而是新近当红的探花郎,翰林院编修——

    左东明。

    午后,阳光斜洒,为御书房镀上一层金黄。

    左东明身着一袭淡雅青袍,步履从容地步入书房。

    新帝轩辕裕端坐于书桌前,手捧一卷古籍。

    “陛下,今日臣为您讲解《大学》中的‘三纲领’与‘八条目’。”

    左东明的声音清澈悦耳,比轩辕裕在市井中听过最好的箫声还优美。

    轩辕裕最爱听他用这把嗓音来讲课。

    “左卿,你开始吧。”

    左东明微微一笑,开始娓娓道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便是三纲领。陛下身为天子,更应明理明德,以亲民之心治理天下,追求至善之境。”

    轩辕裕听得入神,不住地点头:“左卿所言极是。那么,八条目又是何意?”

    “八条目,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左东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陛下如今虽年少,但应时刻铭记修身齐家之道,以身为范,方能治国平天下。”

    轩辕裕闻言,脸上若有所思:“左卿真是博学多才,朕受益匪浅。”

    左东明并未因帝王的夸奖而欣喜,只是声音更加柔和。

    “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为陛下分忧解难。”

    臣子与皇帝经筵侍讲,自然是只能站着。

    轩辕裕抬头打量着左东明。

    只见这人面若凝脂,腰如束素,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这样的人,曾经高不可攀,是他从小便需要仰望的存在。

    轩辕裕打量着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左东明却似未察觉到轩辕裕的目光,依旧专注地为新帝授课。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暖人心,让轩辕裕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左东明授完课,正准备告退,轩辕裕却突然开口。

    “左卿,今日讲经甚是有趣,不若留下与朕一同品茶,如何?”

    左东明微微一愣,随即俯身作揖,恭敬道:“陛下抬爱,臣不胜荣幸。”

    轩辕裕面露喜色,即刻命宫人备下茶具与点心,引着左东明步入偏殿的茶室。

    不一会儿,宫人便端来了上好的龙井茶和精致的糕点。

    轩辕裕挥退了所有宫人,亲自为左东明斟上一杯茶。

    香气四溢,满室生香。

    左东明起身致谢,却被轩辕裕制止。

    “私下里不必拘礼,你是吴大哥的好友,自然也是朕的朋友。翰林院中的学士虽博学多才,但朕觉得,只有你讲的课最合朕心意,也最为有趣。”

    两人坐在偏殿的窗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头与头紧挨在一起。

    轩辕裕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左东明道:“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桃花酥,你尝尝看。”

    左东明接过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不禁赞道:“果真好吃,御膳房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

    轩辕裕见得他欢心,不由得扬起嘴角。

    他眼神一定,注意到左东明嘴角的一点碎屑,不假思索地便伸出手,轻轻为左东明拭去。

    手指触碰到那柔软细腻的肌肤,刹那间,轩辕裕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等他的视线对上左东明清冷如月的目光时,他迅速收回手,略显尴尬地解释:“你……你那里有桃花酥的碎屑。”

    左东明忽尔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绚烂。

    他轻声道:“陛下刚才还说私下里视我为友,现在又何必如此拘谨。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轩辕裕续茶。

    两人的目光在茶烟缭绕中交汇,相视一笑。

    夜色如墨。

    吴楚洵的书房内,昏黄的灯光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左东明悄然踏入,眼中闪烁着光彩。

    “如何,探花郎,今日授课可还顺利?”

    吴楚洵的声音带着笑意,温润悦耳。

    左东明会试后,便一直没有搬离吴府,不是他不想,而是江氏实在太过热情。

    极力挽留着他住下,真真是把左东明当半个儿子养着。

    左东明在京城早已没有了家人,再加上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就顺势住了下来。

    闻言,他面上露出一丝小傲娇,哪还有半点在新帝面前的温文尔雅。

    吴楚洵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神悠远疏淡,看得左东明心中一动。

    他走上前,跳进吴楚洵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

    吴楚洵好笑地揉揉他的头。

    探花郎内心里还是那个需要人疼的半大小孩。

    左东明靠在吴楚洵宽阔的怀里,只觉无比温馨,那是他久未感受到的温暖。

    他握着吴楚洵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脑中却想着今日轩辕裕看他的眼神。

    左东明眼中闪过一丝沉思,轻声道:“如今陛下每隔三日便召我去侍讲,我觉得他已经足够信任我了。”

    “还差远了!”

    吴楚洵任他小手做怪,声音低沉。

    “新帝自小在民间孤儿院长大,历经磨难,看尽了人情冷暖,他的防备心很强,讲的再好,也就是师徒之谊。远非君臣之间的信任。”

    左东明听后,默然沉思。

    吴楚洵见状,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左东明的耳垂微红,显得分外可爱。

    吴楚洵停下手,凝视着左东明,认真道:“新帝聪明绝顶,人情世故比你更通透。你要赢得他的信任,必须展现出你的真诚。”

    其实,要按吴楚洵对小石头的了解,他虽聪明但内心却也藏着自卑。

    张秀义的为人和经历,注定不可能教导小石头更多的帝王之术。

    他被秦宣等人赶鸭子上架,天天面对朝廷上那些老狐狸。

    能不受他们摆布,便已做得足够好了。

    谁让他是“正统”血脉的皇位继承人呢!

    就注定了朝臣们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那他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吴楚洵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的凉意。

    “但我认为,你身上这孤高清雅的气质正是新帝所欣赏的。他潜意识里定然就喜欢那种与自己不同的特质。”

    左东明听得心中一动。

    “你们年龄相仿,新帝对你的防备心不会太强。”

    吴楚洵继续说道,“所以,你只要保持自己的本性,不要刻意去迎合他,让他看到你在朝堂上能够给他带来他的价值就行。”

    左东明问:“那是什么价值呢?”

    吴楚洵眼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探花郎,听说你会好几种草原语,是吗?”

    左东明逆着烛光,睫毛垂下的暗影落在眼里。

    他靠在吴楚洵怀里,扬起头,眸光清亮,微微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