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知仍是南州卢氏的嫡支。
他是卢家家主唯一的庶长子,顶家世家豪门能有庶长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必有龌龊。
卢清知在家中备受宠爱,其地位甚至超越了许多小世家的嫡子。
故而,他身边也总是聚集起一群趋炎附势之人,以他马首是瞻。
他自信自己的眼光,这位公子风度高爽,必定出自京城大家。
卢清知对着身侧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看了一眼吴楚洵后,悄然退去。
随后,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吴公子,请上座!”
他做出请的手势,周围的公子们见状,立刻让出了位置。
那朱公子虽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但还是起身挪动了位置。
吴楚洵笑了笑,大摇大摆地走到离他最近的藤椅边,一屁股坐下,随意道:“多谢,我与两个兄长坐一起就行了。”
卢清知的笑容顷刻间僵住。
除了家中那两个嫡子,他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忽视了,尤其是在他主动示好之时,心中的不悦难以言表。
朱公子见状,心里暗自畅快。
他一直对卢清知的高傲不满。
不过一个区区庶子而已,若非家族长辈的叮嘱,他早就想教训这人了。
卢清知旁边的白衣公子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清知,我替你泡壶新茶,先坐下吧。”
有了这话,卢清知才勉强找回了台阶,慢慢坐回原位,但脸色已十分难看。
江仲阳和江文康两兄弟也顺势坐到了吴楚洵的旁边。
见白衣公子为卢清知斟茶,江仲阳迅速拿过一个倒扣的茶杯,江文康也拿过旁边的茶壶,为吴楚洵斟上茶。
两兄弟配合默契。
刚才那嘲笑江氏兄弟的公子们相互对视几眼,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这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摆谱。”
吴楚洵悠闲地翘着儿二郎腿,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你们对我有意见?”
那几人没料到他不仅听见了他们的话,还直接质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这人连卢公子的面子都不给,现在对他们这个态度,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
人啊,便是如此逢高踩低。
少间,方才出去的下人便返回来,神色怪异,俯身贴近卢公子的耳边,低声耳语。
卢公子眉头紧锁,目光在吴楚洵身上来回扫视,似乎难以置信。
他转过头,声音低沉:“你确定?”
“确定无疑!”
下人瞥了吴楚洵一眼,那一眼写满了鄙夷:“是江家旁支的两人亲口说的,那就是个京城来的破落户,打肿脸充胖子,那一身行头,怕都是赝品。”
江家人虽然口风紧,但架不住人多嘴杂,只要肯花银子,总能探听到些消息。
下人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还特意多花了些银子询问了第二个人。
两人的回答大致相同,这才放心地回来向卢公子禀报。
卢公子轻哼了两声,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放下手中紧握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身体侧靠在藤椅上,脸上再次浮现出他张扬跋扈的神态。
“我说江仲阳,你们江家可真有意思,一个京城来的破落户,当成贵来侍候着,莫不是,你们兄弟看上了他的活儿好?”
“嘿嘿嘿!”
其他公子哥也纷纷跟着哄笑起来,不怀好意地目光纷纷瞄向吴楚洵的下三路。
吴楚洵:“……”
这些公子们的眼自然不瞎,早留心到卢家主仆的动静,明白卢家这是去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吴楚洵坐在那里,面色平静。
坐在吴楚洵身旁的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公子哥,突然伸手,故意将吴楚洵身前的茶杯拂落。
茶杯倾倒,茶水顺着桌面流淌,瞬间浸湿了吴楚洵的长袍下摆,异常显眼。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那公子故作惊讶地说道,声音阴阳怪气:“这桌子太小了,你们三个还是换个地方坐吧,喏,那三张凳子就挺合适,正好适合你们。”
他所指的那三张凳子,乃是门口屏风处置放的矮凳,原本是专为下人准备的。
江家两兄弟见状,脸色骤变,慌忙起身,想要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吴楚洵身上的茶水。
伸过去的两只手却被吴楚洵给牢牢抓住。
“呵呵!”
吴楚洵突然笑了出来,笑声中充满了戏谑和嘲讽。
那满口的大白牙仿佛闪着亮光,看得江家两兄弟心头一跳。
尽管他们与这位表弟才刚接触,可姑姑每年寄给家人的信,他们可从不落下。
早就听说这表弟在京城是个小霸王,上至皇亲贵族公子,下至官宦世家子弟,都无人敢轻易招惹他。
他们心惊胆颤,怕表弟惹出事来。
吴楚洵黑黢黢的眸子盯着那青色长袍的公子,直把那人盯得身体不自主地后仰,心皮发毛。
可随即又想,卢公子都确定了这就是个破落户,他还怕什么?
于是,他心中的惧意便消散了大半,重新坐回原位,故作镇定。
卢公子对这场无聊的聚会已经失去了兴趣。
“无趣,走了!”
他撇了撇嘴,拉起白衣公子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其余公子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的茶杯,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卢公子即将踏出雅间门槛之际,一声闷响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吴楚洵已经将那位青色长袍的公子哥按倒在地。
一脚踏在他的背上,脸上满是嚣张之色。
“惹了小爷就想走,哪那么容易。”
吴楚洵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神中透露出渗人的寒意。
“你们都是哪家的孩子?报上名来,今天我就替你们父母好好教教你们,怎么学做人!”
众人神色大变。
这人明明年纪比他们都小,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但又丝毫没有违和感。
那卢公子脸色一变,大声喝道:“你敢!江仲阳,你怎么管教你家的狗的,放出来到处咬人,快让他把罗子易放开。”
江氏两兄弟默默倒到吴楚洵身后,一声不吭。
那朱公子见状,却是眼珠一转,假意劝道:“哎呀,这是干什么啊?卢公子让你们放人,快点松手,你们连卢公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这话没起到作用,却更像是火上浇油,让卢公子更加愤怒。
这个破落户不仅让他在这些人面前丢了面子,还敢再次无视他,士可忍孰不可忍。
卢公子怒不可遏,松开了白衣公子的手,冲至吴楚洵面前,指着他鼻子喝道:“你知道得罪我们卢氏是什么下场吗?赶紧把脚给我放开!”
两人面对面,卢公子矮了吴楚洵至少半个头,他这指责,毫无气势可言。
反倒是吴楚洵玩味地挑挑眉,将身子探过去,轮廓分明的脸凑近他鼻尖。
坏笑道:“卢公子,今年几岁了啊?怎么一吵架就搬出家里来,有本事,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单挑,怎么样啊,嗯?”
卢公子呼吸一窒。
江南的男子大多细腻文弱,哪像北方男子那般粗犷豪放。
那黑黢黢的眸子深邃如夜,凝视着他,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卢公子感受着吴楚洵灼热的鼻息充满了原始的雄性魅力,
那燎人的眼神,更是让他心跳加速,头晕目眩,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啊,换个地方,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