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屏之中死里逃生后,闻茵一直没有忘记当夜的事。
她不敢再见行之。
她害怕,怕他已经窥见她的心事;更害怕,他会如何回应她。
楚秀楼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官府前去拿人,却发现樊於期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在楚秀楼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宫,地宫之中关着许多活死人。
他们其中有一些人还能唤醒,有一些人,似乎元神已经不在了。
听醒过来的人说,他们的元神都被带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们被逼迫着每天收集月魄,交给一个恶鬼。
若是不照办,恶鬼就会生噬人魂。那些醒不过来的活死人,就是魂魄被恶鬼吞了。
这样蹊跷的事情,官府也无法审问,更难以记录上报,只好将受害者送回家,楚秀楼的姑娘仆役们则各自遣散。
如今楚秀楼人去楼空,那面巨大的云屏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县太爷想把云屏和其他值钱的玩意儿卖了,好用来赔偿受害的农户。有些人没了子女,有些人失了配偶,家里揭不开锅,若是不好好补偿,恐怕是要激起民变。
可是楚秀楼那么大的园子,谁能买得下?那云屏透着邪气,又有谁敢买呢?
闻茵既不关心楚秀楼,也不想要云屏,她惦记的是那晚的引神香——荼蘼香。
她找人去疏通,可县衙的人说,县太爷说了,楚秀楼的财产,必须一块儿买下才行,绝不零敲碎打。
闻茵还在头疼,又过了一日,忽然听闻竟然有人将楚秀楼整个儿买下来了!
听说,买下楚秀楼的,正是江南首富、江左四大公子之一的梅若尘。
闻茵听到消息,便急急忙忙赶去楚秀楼,想趁着东西还没被梅家搬空,看看能否花大价钱将荼蘼香截下来。
刚赶到楚秀楼,便看见县太爷和一位白衣玉冠的公子走出来。
此人不过弱冠,头戴玉琯、身穿月白色暗雕竹枝锦缎长衫。
面如冠玉,气如修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目光疏淡之中带着几分柔情。
闻茵不由得愣住了。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在他身后,随扈又从车上接下两位女子,一位身穿绿衣,怀抱琵琶;另一位则穿着紫衣,手中抱着七弦琴。
县令大人跟在白衣公子身后,哈着腰说:“此番多谢梅公子仗义疏财,不然这个烫手山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梅公子?他就是梅若尘?!
闻茵瞥见了他腰间的玉佩,六瓣梅。
竟和当日陆景出示的是同一个!
行之和他,究竟有何渊源?
闻茵一时怔愣,竟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倒是县太爷眼尖,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她,急忙指着闻茵大声嚷道:“诶、诶!闻家大小姐,我们正要找你呢!”
又拉着梅若尘说:“梅公子,这就是您方才要找的那位闻小姐!闻碧君,我们城里有名的大才女!”
梅若尘停下脚步,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人群之中的闻茵。
他慢慢走过来,人群竟自动散开。闻茵像是退潮之后沙滩上来不及逃走的王八。
“你就是闻碧君?”梅若尘居高临下地问。
闻茵浅浅施了一礼:“正是。”
梅若尘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手微微一抬,头也不回地说:“凝烟,荼蘼香。”
紫衣女子立即小步上前,从自己的怀中寻出一个小锦囊,双手捧给梅若尘。
梅若尘将那锦囊递给闻茵,淡淡笑道:“我受朋友之托,将这荼蘼香交给姑娘。”
闻茵的心狂跳着,强自镇定,接过锦囊,打开。
里面是几束散发着异香的干草。
没错了,这是荼蘼香,又叫怀梦草。是一种极为难得的香草,其花如兰,其叶似针,其根如米。
闻茵收下荼蘼香,低头问:“敢问公子,是受何人所托,小女子想当面感谢。”
“此人姓陆,是我的远亲。”梅若尘淡淡一笑,“兄长不日便要与我同去江南了,临别之前,托我将此物交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