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拥有的戒心？”
苏昱晓一愣，有心想立刻反驳，d但不知为何，又觉得苏霖说得有两分道理。
于是她难得地反思了起来。
苏霖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
他将目光从苏昱晓身上移开，看向外面汹涌的人流，心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就在刚刚，他突然有所悟，一时间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其实在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是有些烦躁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苏昱晓这个女人身上。
而随着苏昱晓接下来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心中的烦躁达到了极致。
所以有一瞬间，他是想拂袖而去的。
只不过，所谓物极必反。
在失望和难过到了之后，他竟然感到了一丝豁达的意味。
他突然明悟，自己今天来到这里，遭遇刚刚的一切，其实自有天意。
自己余下的生命，也许并不是要做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将自己短暂前半生的未了结之事，一一做一个了断，让尘归尘，土归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人生就是要有始有终，才算圆满，不是吗？
所以，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苏霖心中的烦躁尽去。
他开始不再急着离开，反而开始静静地体味着眼下的一切。
他明了了，在他有限的时间里，已没有资格再对情绪挑挑拣拣。
不管是酸甜苦辣，对他来说都是难得的体验，是限量版的存在。
只要做到一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保持一个还算幸福快乐的心情，这个人生就还算不错了。
不记得是在多久以前的什么地方，苏霖记得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上面提前一个问题：如何判断一个人的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下面列举出了一些大部分人都会想到的答案。
比如：
青史留名。
给子孙留下万贯家财。
创下足够成功的事业。
睡到多到数不清的女人。
吃遍了天美食。
看遍了人间美景。
饮遍了天下美酒。
听尽了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拥有百万乃至千万量级的粉丝。
演过一次女主角。
拥有自己的别墅豪车。
……等等，等等。
世间百态，纷繁欲望，不一而足。
苏霖记得当时自己轻轻翻过那一页的纸张，好奇地去看作者给出的答案。
结果当他看到那答案后，给当时的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当时并不认同，甚至觉得很是荒谬。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荒谬的答案在今后的岁月里，却怎么也忘不掉。
偶尔在他闲暇时，就会时不时地冒出来，让他不受控制地反复思考。
直到前两天，他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就感觉到了冥冥中的命运力量。
那时想来，为何会看到那个问题，又为何对那个答案念念不忘？
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命运安排，是在让他提前适应这一切。
让他用之前经历过的迷惘，来换取现在的一点豁达。
苏霖意识到这一点后，内心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在死亡面前，他虽然是个没有经验的新手，但内心澄澈的他，已可以做到从容面对。
当时的答案是这样写的：
一个人一生的成功或失败，其实真正取决于，他在临死那一刻的心情。
君不见，春秋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建立何等功业？最后却落得个活活饿死的下场。
他在临死时的短短时间里回顾自己的一生，会觉得自己是成功者吗？
肯定不会的。
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彻底失去了对自己命运的掌控。
这让他前半生创造的辉煌，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无时无刻不在嘲讽他。
他的落笔太过仓促，太不体面。
成功者不会有如此草率的落笔。
而反观乌江自刎的项羽，抱幼主投江自尽的陆秀夫，自绝于煤山的崇祯帝。
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失败了，但人生却成功了。
他们在最该结束的时候选择了结束。
给自己，给一生奋斗的事业留下了足够的体面。
给整个天下，乃至千秋万代，奏出了那个时代最强的声音。
而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他们临死前那一刻，只是有着遗憾，却并无多少后悔。
殉道是一种神圣的情感，临死前能怀着这样的心情，定然是很幸福的。
答案写到这里，便结束了。
但带给苏霖的冲击，是强烈而深远的。
他当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从来不去思考和死亡有关的话题。
即便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但第一次源自一场意外，他连反应都未来得及反应，更别说有什么感悟了。
而这一次，他也有些避讳与死亡有关的话题。
如果不是那时看到了这些，他可能直到在医院看到检查报告，才会第一次正视死亡这件事情。
所以，他很感激写下那个答案的人，也感谢当时看到这些的自己。
“苏霖？苏霖？？”
耳边，苏昱晓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苏霖的思绪。
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眼神茫然地看向她。
苏昱晓被吓了一跳，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苏霖，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哭？我吗？”
苏霖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眼睛。
果然，食指湿润了，是新鲜的眼泪。
“你没事吧？怎么会哭呢？是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吗？还是我之前说的话，伤害到你了？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大度一些嘛！怎么能因为被人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就破防地流眼泪呢？”
苏昱晓微微蹙着眉头，交叉着双臂教训道。
苏霖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我不是哭了，只是流眼泪了。”
苏昱晓疑惑道：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苏霖不想解释，只岔开这个话题说道：
“不是。总之，我没事。你还要听下面的事吗？你和沈流舒认识以后，发生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
苏昱晓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她思索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地咬牙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为我做的那些浪漫的事，说的那些好听的情话，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都是假的？！”
苏霖面色平静，反问道：
“你说呢？”
苏昱晓气得面色发白，下唇也被她咬得失去血色，她兀自挣扎着问道：
“那他为我受过的伤呢？那也是假的？我亲眼所见！亲自见过他疼得面如土色，气若游丝！！！
你告诉我，这要怎么弄虚作假？难道我会分不清他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