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茴已经到了家里。
安安静静的大厅,只有佣人在打扫的身影。
许茴换鞋,踱步到近前随口问道:“小弈睡了没?”
“没有,下午在画室待了很久,晚饭后就去了健身房。”
许茴颔首,并没去他在的房间,先去了画室。
开门,琳琅满目。
最先看到的就是窗口前一幅看着刚完成不久的作品。
跟平常较写实的画法不同,这作品更倾向于美术展览馆的那种意识流。
色彩丰富,图案毫无脉络,乱糟糟的一团。
由于美术功底很好,竟也能看出些头绪来。
有飞机的尾气,有窗外的几棵介于灰黑色彩的树干,有彩虹,有奇形怪状的人……
许茴看入了神,亦然慌神。
能看出画的是什么,只全都失了真,刻意的另类和丑化。一堆东西挤在一起,让她看的随之起了些压抑感。
许茴怔了怔,好几分钟的调整,去了同层所在的健身房。
他手指痊愈,只短时还不能过度用力,所以人只在跑步机上。
穿着条运动长裤,完全被汗水浸透。裸着背,上身也被沾了汗渍。稍长了些的头发,随着跑动似都有无形的汗渍溅出。
不知跑了有多久,呼吸声都比跑步机跟脚步声来的更清晰。
听到动静,许弈关停转过头,从上走了下来。
“姐,下班啦。”
许茴见他被汗水弄的睁眼都很困难,拿过毛巾在他脸上温柔抹了抹。
“累了就歇会儿,锻炼过犹不及。我看你在家也无聊,明儿陪我上班去。”
“我自己有的忙,忙里偷闲,调整几天而已。永城那边得去,唐渝邀请我去她公司听个会议,参与决策。老郑团队过来了,我都还没来及招待一下。”
许茴:“洗个澡,我让厨师起床做俩菜,陪我喝一杯。前些天压力太大了,至今才把局面弄清晰了点,想放松放松。喝完带你嗨皮去,去燕城会馆里玩玩。”
许弈笑笑,转身去浴室洗澡,换了身舒适的运动。
弄干头发下楼,就见她已经把红酒倒在了醒酒器里。吧台有冷盘,厨师在厨房接着忙活。
坐下,许弈拿起了筷子:“贺川走了没?”
“明天一早走,这趟不是他过来,我还真可能会碰到点麻烦。刚去送他回酒店的路上,碰见了卓子航的人……这也说明姓卓的完全破防了,被精准打在了七寸上。”
许弈:“这次风波过去,跟我去永城住一阵子行不?房子弄好了,不比你这住所差多少。”
许茴欣然:“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许弈虚抬了下酒杯,稍品了下酒味儿,一饮而尽:“你真要拿慧心百分之十的股份去换迅影的股份?”
“本来是想中立,两边都不得罪。卓子航这人太危险,不得不选择冯磊。挺值,把人打回原形,属于一劳永逸。至于段家,不是不能动,是目前不可控因素太多。想动段家的也不止我一个,谁都不愿意承担被临死反扑的后果而已。等等看,早晚的事。”
许茴不是太想跟他聊这些,打了个岔:“这几天蒋家有人联系你没?”
许弈:“纪瑶打电话给我道过歉,别的没说太多。其实错对并不是很重要,站她的角度她也没啥错。我更倾向于相信她是被父母生死给左右了感情,认为你确实是在伺机故意报复。”
许茴:“还是爱把人往好处想。”
许弈:“六岁就见过她,爸妈对她评价也挺高,江城那案子上至少能证明她人确实是个好的,不缺正义和责任。判断不根据实际来,靠猜测么?”
“蒋征明从来没跟你通过电话?”
“事实摆在眼前,他可能不屑过多的去解释,只发过一条很中肯坦诚的。我没回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许茴:“吴世宏的事跟我没关系。”
许弈:“你就爱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有关系又能如何?再说明眼人都能看出,事闹太大了,失势,两边都得罪了个遍。换谁经手这案子不得好好查,认真查。儿子牵连到老子,甚至牵连到全家,多正常。号称家族,能享受一荣皆荣,不能接受一损皆损?是有催化因素在,但蛀虫就是蛀虫,不冤枉。”
许茴直视,托腮笑道:“你好清醒哦。”
“没能力再不清醒点,当拖油瓶嘛。”
“谁敢说你没能力?在我眼里,全世界没有比我小弟更优秀的人。”
“家传的捧杀?咱妈从小口头禅就是我儿子真帅,我儿子真聪明,我儿子真好……一到社会上,啥也不是,做点小生意都得挖空心思研究讨好别人。”
许茴被逗的直乐:“你跑业务期间有没有异性要潜规则你?”
“一般情况下于思媛不让我见女客户,非见不可的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都挺正常。”
“你这一退婚,于思媛粉丝高C了。我无意刷到她评论区,欢声笑语,还有人直播放烟花,你对她真就没半点感情?她要是再追你,考虑不考虑啊?”
“你怎么这么八卦?她早不是以前的于思媛。挺佩服她,能靠自己克服医学上都格外头疼的心理疾病……上次我俩无意撞见过一面,聊了几句。那种感觉不知道你懂不懂,就是既熟悉又没半点可能性的互相友善。”
许茴:“太高深了,真不懂。”
许弈:“简而言之,我也说不明白……”
许茴抬了抬眼皮:“既然说不明白,以后别碰感情了。今儿看到你画的那幅画,把我看的毛骨悚然,真担心你心理会出啥状况。”
许弈灌了杯酒,思路稍沉:“多余担心,我就算再分几次,也不可能寻死觅活的过不来。一时间不适应,不习惯而已……做梦一样,前些天还温情款款,难舍难分,说断就断了。”
“那为什么画的那么奇怪。”
“随手涂鸦,随心所欲。我大姐,你别搁这一惊一乍的行不,弄得我思想负担好重。跟你直说了吧,我还要好好生活很多年,直到帮你养完老,顺顺利利的把你送走……”
“滚!”
许茴瞪眼打断。
许弈失态也乐,欠身让厨师把菜放下,让其去休息。她右手托腮,他左手托着。随口闲聊,随性喝酒。好一会儿,许弈有点反应过来了:“你是左撇子。”
许茴:“我左右手是一样的,还更偏向适应左手,只不过跟人应酬交际啥的,不想表现出跟别人有所不同,就更多习惯用右手。”说着,她随口叮嘱:“跟唐渝接触多留点心眼,那小姑娘心眼老多了。”
许弈:“你心思也多,有啥关系没?”
“我是你姐!”
“我的意思是,谁心思多跟我无关。看人从来不看这些,只看自己对于恶意善意的感知。感受的是友善,她多聪明都无所谓。感受的是恶意和算计,离远点就行了嘛。”
许茴眼睛眨了下:“你被人骗过没?”
“那肯定被骗过。比如我一看就知道跪地乞讨的老头是假的,还是会随手丢下几块钱。比如于思媛,比如她父母,身边其他人的一些小心思,小心机都能骗到我……但在我这都不叫骗。”
许茴听懵了。
这么聪明的小孩,咋就长了颗良心。
意思踹他一脚,只要他感觉不疼,拍拍尘土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