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
一个山村里，有个叫宋象的铁匠。
他有一手娴熟的技艺，有恩爱的妻子，人生原本应该幸福美满。
直到那一天……
仙人下界，为修炼《断生决》这门邪功，令他妻子与未出世的孩子生机尽丧，成为干瘪的尸骸。
一个山村的普通铁匠，要如何向仙人复仇？
那时候，无人能想到这一天。
百载光阴匆匆而过。
他从那个贫瘠的山村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往上爬，期间的艰难困苦不知几何，最终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百年前的因，百年后的果，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
而今，他拖着衰老的身躯，握着那柄生锈的铁锤，步伐缓慢且沉重，一步又一步，走向他等了百年的仇敌。
只是那阴魂宗修士已经记不得了。
他脸色发白，愈发不安，喊道：“我何时得罪过你？你我相隔两界，无因无果，毫无交集，何谈仇怨？”
“你会记起来的。”
老国师缓缓开口，枯瘦的手紧握铁锤，终于走到了这修士的身前。
他那苍老的身躯忽然爆发出强悍的力量，举起那沉重的铁锤，仿佛回到了当年。
阴魂宗修士神色大变，再也无法装作镇定，欲伸手抵抗，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他心中骇然，下意识往后一退，身体摇晃，没能站稳，跌坐在地上。
“我乃天上真仙，你不能杀我！”
他惊惧大喊，那厚重的铁锤令他头皮发麻。
话音刚落，那铁锤也落了下来。
轰！
就听得咔嚓一声，鲜血四溅。
“啊！”
阴魂宗修士惨叫一声，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那重重的一锤，正好砸在他的右腿上，将整個小腿砸断了。
老国师面无表情，再度抡起一锤，仿佛是在打铁那般，用这生锈的铁锤，捶打着阴魂宗修士的血肉之躯。
“啊啊啊——！”
阴魂宗修士哀嚎连连，痛苦不已，浑身鲜血淋漓。
接连几锤下去，他的双腿都已经被砸断，骨骼碎裂，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早已没了上界仙人的高傲与气度，难以忍受这痛苦，竟然开口求饶了：“饶了我，饶了我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可老国师仿佛没听到，始终没有丝毫感情，一锤又一锤砸下去！
那阴魂宗修士哀号痛哭，痛得浑身抽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每一锤的痛苦都令他无法承受。
仙人的强大生命力令他想昏厥都做不到，只能无比清晰地感受每一次痛苦，感觉他的身躯被慢慢砸碎。
血肉被一点点砸成肉糜，骨头化作碎屑，被砸入泥土之中。
“别打了，求您放过我，放过我啊……”
他声音嘶哑，哀嚎求饶。
四周，数十万士卒都看着这一幕，每个人的心态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在今天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上仙人，竟然会低声下气地向凡人求饶。
原来，仙人与凡人没什么区别，也会怕痛，也会怕死……
为了活命，为了不再痛苦，那阴魂宗修士疯狂哀求：“我可以给你仙丹、仙药、仙器，你想要什么，伱说啊……我还可以给你仙功，秘法，哪怕你根骨不好，也能提升根骨，我……”
说到这里，他颤抖的声音忽然一顿。
提升根骨，先天之气，断生决，铁锤……
一些早已模糊的记忆，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百年前，他曾下界一次，为了修炼《断生决》，吞噬了数百个尚在娘胎的婴孩的先天之气。
他记得，在某个山村人家的院落里，就有一把铁锤，与老国师手中的极为相似，只是当时还没生锈。
“是你！是你！你是那个铁匠！”
他忽然惊叫起来，满脸惊恐，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百年前的罪孽，终究是找上了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蝼蚁一般的山村铁匠，竟然会成为整个下界王朝的大国师！
轰！
又是一锤砸下，将他的右臂砸得血肉模糊。
他惨嚎连连，痛苦又绝望。
那可是杀妻灭子之仇，今日他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你想起来了。”
老国师那低沉的声音产生了变化，虽已过去百年，但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与痛楚无法忘却！
他紧紧握着铁锤，一次又一次抡下，好似狂风暴雨，将这百年的压抑愤怒彻底爆发了出来！
偌大的战场上，其余人皆是沉默，只余铁锤的轰鸣与仙人的惨叫。
当这一切结束，已是傍晚时分。
旌旗猎猎，残阳如血。
铁锤上满是血腥。
那个仙人已经化作一摊血泥，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了。
老国师缓缓放下手中的铁锤，身形佝偻，浑浊的眼中浮现出泪水，低声喃喃：“娘子，虎儿，一百年了，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战场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
远处，高山之巅。
楚良盘膝而坐，默默看完了这一切。
这百年的漫长因果之中，有一部分与他有关，否则他今日不会心有所感。
他若是直接杀了那阴魂宗修士，宋铁匠也就无法亲手报仇了。
“从山村铁匠到大梁国师，让我看看你这一生。”
楚良掐指一算，循着因果与岁月之力，开始推演宋铁匠这些年的经历。
江湖争斗，朝堂党争，阴谋算计，垂死挣扎，苟且偷生……这百年之间，宋铁匠经历了这一切。
他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哪怕走错一步，都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那一丝复仇的执念，撑着他扛过了一道又一道死劫。
便是以楚良的心性，看完他这一生之后，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当真是不容易。”
宋铁匠一生坎坷崎岖，堪称传奇，丝毫不亚于那些典籍传记之中记载的前辈高人。
将来若是有关于他的传记，封面上或许会写着“凡人屠仙传”这几个字。
“蝼蚁之身可吞噬真仙，微末凡尘亦可撼动诸天。”
楚良低语，忽然心有所悟。
他缓缓闭上眼，体内金丹震颤，光芒大放，似有碎裂的征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