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浦王宫,凌清宫。
蔺逸和蔺紫在外头负责放风,醉芙带着百里靖炘和谢长瀚偷偷摸摸地潜进了楼浦王的寝宫。
大概是楼浦王对自己的御蛊之术十分有信心,在这凌清宫里,醉芙没有瞧见一个在里头伺候的宫人,只有遍地的蛊虫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绿光。
看到这种幽光四起的场景,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此刻两人身边有百里靖炘护着,心头的担心也少了许多。
只见百里靖炘弹指一挥间,那遍地的幽光便全灭了下去。
虽然凌清宫内一片黑灯瞎火,但醉芙还是远远便看到床上一个睡得正熟的身影。
醉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五指并拢成刀,指向另一边。
三人放轻脚步,朝一旁的处理公务的御书房偷偷摸摸走去。
醉芙从怀里取出一颗夜明珠,微微照亮一角。
她动手翻动着书案上的东西,翻动几下后,发现在厚厚的折子下方,居然压着一小半张卷起来的画像。
醉芙将那副画像抽出来,将夜明珠递给一旁的谢长瀚帮忙拿着,她将画像展开一看,另外两人也凑上前。
一看到画中之人,醉芙和谢长瀚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
即使醉芙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惊讶。
画像中人的相貌虽与如今不甚相同,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是东陵皇年轻时候的样子。
醉芙的幻识突然感知到床上的人呼吸声变得重了许多,于是轻声催促道:“赶紧看看有没有线索......”
就在这时!
“何方贼人!!”一声女子的怒喝响彻黑暗。
下一秒,凌清宫里灯火通明。
楼浦王西夜依孜披头散发,只着一件中衣,神情肃穆地站在三人面前。
北海神女!
这是醉芙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即使在如此错愕的场景中,楼浦女王身上依旧散发了一种泱泱巨浪不可及的冷傲。
楼浦王眼角虽添了几道皱纹,但眉宇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异域美人模样。
醉芙看着面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不慌不忙地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画像。
西夜依孜心里蓦然一跳,攥紧拳头怒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凌清宫,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百里靖炘淡定地站在一旁不作声。
谢长瀚本来还被楼浦女王唬得有点心虚,毕竟在人家地盘上,要是事情暴露了,东陵皇恨不得直接把他们埋在楼浦一了百了。
谢长瀚瞄了一眼百里靖炘这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忽地想起他灵力是如何的高深,于是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又彻底从嗓子眼稳稳当当地落到肚子里,竟然也和百里靖炘一样,作壁上观。
醉芙忽然发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手腕一动,缠在腕间的沙椤花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紧紧地扼住了西夜依孜的脖子。
“滚出去!!!”醉芙对着破门而入的侍卫命令道。
那群侍卫毫无反应,反而更攥紧了手里的兵器。
醉芙手腕一收,那沙椤花灵勒得西夜依孜的脖子更紧了。
西夜依孜着实是没想到醉芙这人性格如此古怪,说杀就杀。
只见西夜依孜脸色有些发青还不屈服的模样,醉芙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倚在她耳边轻笑道:“硬骨头?我这个人最喜欢啃硬骨头了!”
话锋一转,醉芙冷凛道:“今日倒要看看你命硬还是我命硬!”
沙椤花灵迅速在西夜依孜身上迅速长出无数根触角来,把西夜依孜缠得严严实实,像蚕茧一样不留缝隙。
被束缚住的那人脸色忽然有些惊恐,她......是要勒死自己么!
就在那触角要疯狂往她脸上扑上来时,西夜依孜挣扎着下令道:“都滚出去!”
众侍卫相视一眼,如潮水般迅速退下。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醉芙看向西夜依孜的眼神又沉了许多。
凌清宫里,又恢复了一片寂然。
醉芙手一抖,沙椤花灵便解开西夜依孜。
西夜依孜瘫软在地,掐着勒得发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地拼命咳嗽,险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醉芙单刀直入,亮出底牌,“交出你们囚禁的东陵人!”彡彡訁凊
原本她还想秘密行事、避免打草惊蛇的,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直接来硬的吧!
听见此话,西夜依孜脸色蓦然震惊,随即眉头一皱,带着浓浓的不解。
怎么会......
“别想了,都是托你那命不久矣的老相好的福......”
杀人诛心,醉芙不是不会这招。
“什么!!!”西夜依孜脸上瞬间一片惨白。
醉芙耸耸肩,一开口便毫不留情地将刀子往西夜依孜心里扎深几分,道:“天道好轮回,他当年不仁不义,自然就要做好今日不得好死的准备。”
只有激起她的怒火,才能在她情绪失控间把话套出来。
“你!!!”西夜依孜眼中射出两道淬了毒的目光。
“别这样看我......”
醉芙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轻蔑一笑,“可不是我下的手......”
“他当年逼死他老子,就要想到终有一日他儿子会有样学样逼死他......”
西夜依孜脸色不虞,青黑如铁。
醉芙嘲弄道:“能被他曾经最宠爱的中宫嫡子逼死,真讽刺啊......”
西夜依孜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只见女人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大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眉头挂着不解,半疑半信地问道:“什么?你、你是说......中宫嫡子?!”
醉芙皱眉,怎么楼浦王会在意这个?
醉芙心里奇怪,随口一说:“怎么?又不是你儿子,你这般紧张作何?”
可西夜依孜沉默不语,仿佛醉芙这番不经意的话击中了她心事。
一旁的谢长瀚眉头紧锁,思绪往多年前的旧事飞去。
醉芙见她愣怔着没反应的模样,疑惑地皱着眉头。
突然,醉芙脑海飘过一个念头,惊讶道:“难不成皇甫骞是你儿子?”
西夜依孜此时脸色极为难看,任谁听到自己儿子要手刃亲父的消息都不会高兴。
可是?
醉芙又想不通了,于是往谢长瀚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谢长瀚皱着剑眉,随即朝她摇了摇头,道:“不是......”
皇甫骞不可能会是楼浦王的儿子,即使皇甫容衡再怎么宠爱西夜依孜,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容忍东陵未来天子有异族血统,更况且有权倾朝野的柳氏在旁虎视眈眈,一个有异族血统的孩子成功霸占中宫嫡子位置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醉芙明白过来谢长瀚的意思,她看向神色恍惚的西夜依孜,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
醉芙手指指着西夜依孜,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为她感到可笑还是为她感到可怜。
“哈哈哈哈,谁和你说皇甫骞是你的儿子的?”
西夜依孜怒形于色,“我自己生的孩子怎会不清楚他身份!”
醉芙可笑得直摇头,“你怕不是被人骗了!”
“不可能!”
醉芙看着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禁不住嘲讽出声,道:“怎么不可能......”
“你生下的孩子有异族血统......放在天元大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让这个孩子继承大统的。”
天元大陆极重血统,如果这个孩子放在其他嫔妃身边抚养还说的过去,可这中宫嫡子以后是要成为东陵天子的,皇甫容衡只要是脑子没坏就不会做出这般冒险的事,除非他真的爱楼浦王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可放眼看去,皇甫容衡后宫三千佳丽群芳争艳,还真没看出来他有多爱楼浦王。
西夜依孜脖颈间条条青筋爆裂,愤怒地理据力争:“他们不会不代表容衡不会!!当初我诞下骞儿时父王病重垂危,容衡怕孩子在途中折腾,苦苦挽留,我才将骞儿留了下来交给当时的王妃代为抚养,后来他来信说离不开孩子,乞求将骞儿留下,为了弥补本王这些年来母子分离的痛苦,承诺未来会将东陵交到骞儿手中的!”
醉芙三人被楼浦女王的话一下子吼懵了,还没懵两秒,忽地爆发出一阵可怖至极的笑声。
连百里靖炘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醉芙笑出眼泪了,“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柳皇后那个妒妇会替别人养孩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
楼浦王脸色像是打翻了一地墨水。
醉芙好不容易压下笑意,道:“我是不是骗你,你易地而处,站在皇甫容衡的角度想想就会明白了......”
“区区一个千里之遥的楼浦和身边权倾东陵的柳氏比起来,你觉得皇甫容衡会依傍谁?”
醉芙一番话掷地有声,似乎将一些美丽的过往粉碎了个彻底。
西夜依孜此时回忆如决堤之水,一些不曾留意的细节串联起来,轻而易举地搅动了沉积在岁月里的不堪。
她嘴上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句皇甫容衡的承诺,“我们的儿子会成为东陵皇帝的,我们的儿子会成为东陵皇帝的......”
“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醉芙冷冷道:“他就是这样蒙骗你,才哄得你这么多年来为他死心塌地办事的吧。”
年轻女子反唇相讥,道:“这些年来,他可让你见过一面你的孩子?”
西夜依孜狠咬下唇,狡辩道:“他有苦衷!”
“什么苦衷能逼得自己女人和孩子分离十几年不曾让见上一面?”
醉芙毫不留情地戳破这个谎言,“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打个喷嚏四方小国就能抖一抖的东陵天子......”
醉芙之前就不明白,为何这楼浦王会对皇甫容衡如此死心塌地,就算他们两人年少时有过一段雾水姻缘,但时过境迁,楼浦王不再是当年那个傻愣愣的少女,皇甫容衡身边也佳人环绕,她怎么还会对皇甫容衡如此坚贞到要对外宣布不婚不娶的地步......
原来,是皇甫容衡给她画了个惊天大饼啊......
“女王啊女王,你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如此看重情之一字,怪不得皇甫容衡要耍心计哄骗你......”醉芙玩弄着手里那张的画像,笑道:“楼浦遍地黄金,这些年来,你没少送黄金给皇甫容衡养孩子吧......”
黄金......
楼浦王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