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男一女趁着天色微亮、港口人少时下了船,在港口附近挑了家不起眼的馄饨摊坐了下来。
“官,您看看要点些什么”
醉芙将那张满是油渍的菜牌子接过来,扫了一眼,随口说道:“来五碗鲜虾馄饨和两大笼肉包子,就这些了”
醉芙一出声,那摊主便愣了愣。
而后笑道:“原来官是外头来的人啊”
醉芙也笑笑,便将菜牌子递了回去,道:“听说北屿众岛风景如画、美不胜收,我等几人慕名而来,不知老板可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老板嘴角虽是笑着的,但语气中明显带了点疏离,道:“别的地方小的不敢说,可咱们百济的新枝山和亭松瀑布是值得一去的。”
“听说楼浦应苍山与百济新枝山齐名,堪称北屿双绝,若是我们不都走一走,岂不辜负了此番北屿之行?”
“官还要去楼浦?”
“是啊”
“楼浦,这”
醉芙佯装不懂的样子,诚心求问:“听老板的话,好像这楼浦不能去?”
“倒也不是不能去,只是这楼浦和沧岚一样都极度排外,连我们其他北屿人都难进,更何况官你们几个还是从外头来的”
“这可怎么办啊”
醉芙有些懊恼,两只手指不断揉搓着袖口,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嘟起嘴哀怨道:“我们此趟可是冲着百济和楼浦来的”
那摊主看醉芙泪儿汪汪,一副噘起嘴来挂油瓶儿的样子,一时倒有些心生怜爱,出了个主意,道:“若是有熟悉楼浦的人能带你们进去,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醉芙眼睛一亮,激动问道:“老板可有什么熟人介绍?”
“小的倒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介绍,不过官可以去离港口不远的水粱行看看,那里聚集了一批做惯互市的大东家,有一些在楼浦有熟人接头,若是你们能说动他们,倒是能带你们顺利进岛。”
“如此,谢过老板了”
“饿了!”
百里靖炘看醉芙差不多套完话,冷不丁地出声打断聊得热络的两人。
醉芙轻轻瞪了一眼这个热衷吃飞醋的男人。
“诶诶诶,小的马上去做”
醉芙从怀里掏了一锭大银子塞到摊主手里,笑道:“烦请老板做快些,咱们几个还急着去赏景呢”
接到银子的摊主喜笑颜开,连声应道:“诶,好好好”
东陵,清心殿。
窗外,黄昏天色染上了几抹灰暗。
微风簌簌,刮来了一股泥土的腥臭味。
快要下雨了
皇甫骞从窗边走回来,屏退了一众在旁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东陵皇和自己在殿内。
天色不佳,殿里早早就点上了烛火。
傲气的皇子看着在床上面如菜色,两边颊肉像枯花般日渐瘪下去的东陵皇,心里毫无波澜。
他只是奇怪,前几日东陵皇为何会突然下旨解除自己的禁足?还让自己到清心殿侍奉他?
他不是对柳氏和自己失望透顶了吗?
皇甫骞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暗地里还叫柳新济去查探了一番,可是毫无头绪。
“我的好父皇”
皇甫骞对着床上昏迷过去的东陵皇轻声讥讽道:“若不是您,儿子还不知道这天下间的快乐加起来居然还比不过当皇帝呢”
“弃了我这个中宫嫡子,您倒是将全部的宠爱给了皇甫默。”
皇甫骞冷不丁嘲讽冷笑道:“可笑那个低贱如泥的皇甫奕,摇尾乞怜,百般谄媚,您也只不过赏了他点肉沫子”
“他蠢,不知道父皇您在利用他呢”
皇甫骞微微抬眼,嘴角勾出一抹阴鸷的笑,“等你死了,我都送他们下去陪你好不好”
见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皇甫骞顿时觉得无趣,懒得一理,转身慢悠悠地往一旁御书房走去,巡视他未来的地盘。
殊不知,床上那个用灵力极力控制住气息的人,被褥下的手掌已紧紧地握成了拳。
不一会儿,御书房中响起窸窸窣窣动手翻动多宝格的声音。
皇甫骞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架子脚,就在三十几层高的多宝格顶端,一个东西突然砸了下来,啪一声掉在皇甫骞的脚下。
“这是什么?”皇甫骞看着地上那本布满灰尘的小册子,眉头一皱。
他弯腰将那本泛黄发白的小册子捡起来,只见那小册子封面画了一个几乎见不着形的小小岛屿。
皇甫骞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掀开内页,目之所及,满篇都是朦胧模糊、十分晦涩的古老符文,只有在最后一页,有人用笔在几句话下面作了翻译。
虽然字迹模糊,但勉强还能看出是这个时代用的文字。
皇甫骞眯着眼睛,仔细辨别,才终于看清那几句话写的是什么。
——吾唯一之神
——天域北境
——亡亦是生
什么意思?
皇甫骞看着这堆乱七八糟的古怪符号和让人一头雾水的译文,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准备将这本小册子给塞回去时,两只手指突然摸到封底,他满脸疑惑地捻着封底那页摩挲了好几次。
这非同一般的质感让皇甫骞心中奇怪,于是他拿着这本小册子坐到一旁书案前,用那把象牙制成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了封底。
只见封底里还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布。
皇甫骞万般小心地将那布取出,展开一看,只见那张布里画着一个人体图,身上还标明了灵脉的位置和灵气在灵脉中运行的方向。
男子皱着眉头,呢喃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随着他眼睛越往下看,他的瞳孔越来越放大。
到最后,等他视线扫到底下的落款时,他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申屠鼎
此人不就是天元大陆曾经的大一统王朝——天元帝国的末代皇帝吗
这么说,这张纸的内容是真的?
皇甫骞脑袋闪过一道晴空霹雳,对着那张纸,倒吸一大口凉气。
“北小姐、还有几位公子,虽说这一趟你们给了不少银钱,但既然你们都随我到了此岛,有些规矩我还是要和你们提前说说的,免得到时犯了禁,将火烧到了我头上”
谢长瀚几人从窄小的货舱里冒出个头来,纷纷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醉芙微微一笑应道:“谭家主直说无妨”
那位身着藏红色丝绸染袍的谭家主,提了提腰间那条镶嵌着夜明珠的金腰带,提醒道:“你们在岛上行走时尽量不要和楼浦人交谈,你们口音特别,楼浦排外,若是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的命我可是保不了的。”
谭家主虽然收了钱,但也是担了风险把他们藏在船舱底下走私偷运过来楼浦的,醉芙众人自然明白谭家主的担忧,于是十分乖巧地颔首点头,即使那乖巧是佯装出来的。
本以为面前几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是个难搞的性子,想不到居然如此听话,谭家主难得愣了愣,顺了一下自己的八字胡,又加了一句:“楼浦不同于北屿其他处,蛊毒遍地,你们若是看到有画着红蝎图腾的地方,千万不能踏足!”
“是”
“另外,楼浦王宫在岛屿西面,重兵把守,连寻常楼浦人都要回避,你们既然是游山玩水,就尽量往东面走,就这三点,你们千万要放在心上。”
谭家主看了眼天色,又掐掐手指算了算,道:“不出意外,我们大概要在楼浦停留两日,你们两日后的午时务必在此处与我们汇合”
一旁的谢长瀚作为代表,上前拱了拱手,道:“一言为定。”
两方人马分道扬镳,醉芙一众人在谭家主及手下的注视下,有说有笑地下了船,往东面走去。
等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醉芙一众人神情一变。
“走!去楼浦王宫!”醉芙沉声道。
夜已深,玉轮高悬。
离楼浦王宫一处偏门大约三百米的草丛里,突然出现一丝微弱的骚动。
醉芙一群人静静地匍匐在半个成人高的草丛里,耳边传来一阵阵无比响亮的虫鸣声。
啪,只见百里靖炘面无表情地拍死那只叮了自己一个大红肿包的虫子。
百里靖炘臭着脸冷冷道:“憋屈。”
醉芙无奈一笑,“忍着。”
百里靖炘一脸黑线,他那一身弹指间能毁了楼浦的灵力在醉芙的命令下毫无用处。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答应让她独自处理东陵的事了,自己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将东陵的事第一时间了结,将人带回天域见家长的。
一旁看戏的三人低声嗤笑。
百里靖炘那张俊脸更黑了。
醉芙将身子慢慢挪过去,将头凑上前轻啄了百里靖炘嘴唇一口,既是安抚又是调侃道:“哎,倒是委屈我娇弱的郎君了”
瞬间,草丛里的四个大男人齐齐房子着火。
看戏的三人猝不及防地被醉芙塞了一嘴狗粮不说,当事人百里靖炘直接一股血气直冲上头,原本白净的脸上霎时也染上了几抹无比旖旎的羞红。
“你、我”
众目睽睽之下,百里靖炘此时像个在大街上被流氓轻薄的黄花大闺女,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谢长瀚看向百里靖炘的眼神中带了点同情,看来当初还真不只是这个小兔崽子动的手,芙儿这副将人吃得死死的模样
不亏了,自家的白菜还能将猪拐回家。
“嘘!”
醉芙手腕微微抖动,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四人安静下来。
下一秒,醉芙五指一收。
草丛前,一道人影迅速倒下,嗖一声被沙椤花灵拖入草丛中。
醉芙冷眼扫了下昏迷过去的守卫,又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百里靖炘,挤眉弄眼道:“扒!”
百里靖炘眉头轻蹙,还没开口,又听见醉芙道:“你不扒,那我可扒了哦”
闻言,百里靖炘顿时沉下脸来,大手将醉芙双眼捂住,手指一挥,下一秒那守卫浑身就被扒了个干净。
被大手捂住的醉芙乐得咯咯直笑。
“调皮”百里靖炘大手蹂|躏着醉芙脸蛋解恨。
被揉得脸变形的醉芙朝着百里靖炘道:“唔唔唔你快把衣服换上,赶紧去偷多几套过来。”
百里靖炘一个眼刀甩过去给蔺逸,看未来帝后调情正看得乐不思蜀的蔺逸在威逼的眼神之下,无奈只能“主动”上前认领这个任务,“是,属下现在就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蔺逸便拿着另外四套衣服回了来。
众人赶紧换上,趁着夜色魅惑,潜入了楼浦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