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山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开始表露他如今的为难之处。
“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本官愿不愿意相信先生,用这几张方子制作大量药丸治疗百姓天花之症上,而在于本官早在数天前就以八百里加急的送折子方式将此事上奏给了朝廷。”
“朝廷方面对此事很是重视,昨日我便已经收到了朝廷对此事的具体处理方式,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先生了,上面的意思是要以雷霆手段,阻止疫情继续扩散,为了确保我们这边行动顺利,朝廷还就近调了一支军队过来,军队明天就能抵达柳州,军队一到,立刻执行。”
“若是本官执意拖延时间,且不说军队的将领能不能同意此事,事后一个抗旨不尊、欺上瞒下的罪名,本官肯定是逃不掉的,轻则被罢官免职,严重些还有可能被判抄家流放。”
“若是天花之症没法根治,或者在此期间,发生民众暴乱,趁乱逃出几个染上天花的百姓,那将会牵连更多的无辜百姓,本官作为此事的负责人,更是罪加一等,不但自己要掉脑袋,还会连累家人、族人一并丢掉性命…….”
林初一读过大楚律,知晓孟鹤山说这些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夸大其词,说的全是大实情。
当然,她也明白孟鹤山和他们诉苦的真正原因,不过是正面硬刚干不过,改走怀柔政策,打算以这种方式套出他们做此事的真正目的。
可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出手,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们有能力帮助那些天花患者,不忍心他们因为这种意外丢掉性命,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想以此事件为跳板,给自己套一个新马甲,开创一条获取功德值的新途径。
可前一个原因林初一如实相告了,但孟鹤山这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并没有选择相信,后一个原因又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根本无从解释。
不过,孟鹤山的反应也在林初一的预料之内,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孟鹤山,上班上到一半,面前突然出现两个陌生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无法开口遥人救命,还跟她说有办法治疗天花,让她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保住天花病人的性命,还要拨款制药救人,她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不相信、不愿意的。
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防治天花,不相信他们弄这一出的目的单纯的只是为了救人,也不愿意在这种紧要关头,花大价钱去做看起来根本没有成功可能的事情。
比起相信方子是真的,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对家给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为了验证自己的阴谋论,他才想方设法的问话套话,想从对方的回答里面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方便他做出相应的应对。
救人之事迫在眉睫,既然已经知晓了孟鹤山心里的真正想法,林初一便不想继续把时间浪费在互相试探上面,她抬手打断了孟鹤山的后续发言。
“太守大人,老夫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也明白你的想法和顾虑,但其实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老夫只是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医者,仅此而已。”
“老夫自出师那日起,便云游各方、四处寻医,治愈过不少患有疑难杂症的病患,自问在医之一道颇具天赋,为此,老夫还曾骄傲自满过一段时间。”
“可在老夫行医的第二十个年头,曾亲眼目睹一个村子的人接连患上时疫,老夫亲自为他们诊治,仍是无力回天,只能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倒下死去,最终为了防止尸体腐烂、疫情继续传播,当地县官直接下令放火烧村,整个村子无一人生还。”
“老夫亲眼目睹了他们死亡的全过程,在那之后,老夫便一心钻研各种疫病的治疗方法,几十年过去,老夫对此类病症的治疗已经颇有心得,没遇上便罢了,遇上了自然要尽力救治,力求不让悲剧再次发生。”
“只是,老夫手中虽有治病良方,但却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短期内制作大量的药丸,无奈之下,只能携弟子过来叨扰太守大人。”
“老夫知晓太守大人的苦衷,但也请大人给这药一个机会,老夫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药对付天花之症,确有奇效,左右军队明日才会到柳州,咱们还有一日时间,大人可以将此药去给染了天花之人服用,不管是重症还是轻症,都能在半个时辰内看见使用的效果。”
“若是没有效果,老夫这颗脑袋大人拿去便是,但若是病人病情明显好转,大人决定信老夫一回,放手一试,那前来辅助您处理此事的军队,就交给我们师徒二人解决,定不会叫你为难。”
孟鹤山听到这里,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不知先生打算怎么做?”
林初一微微一笑,“太守大人安心便是,医者只会行医救人,不会害人性命,若那带队之人愿意加入天花疫情防治,我们自然欢迎之至,若是那人一意孤行,只想用杀人的方式解决此事,就只能先请那人睡上一段时间,百姓的天花治好之后,那人才有机会苏醒。”
“届时,太守大人可以在那人苏醒之前,先一步将染病百姓的治疗结果和天花的治疗方式送往御前,那人苏醒之后,再想告御状,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即便对方脑子拎不清,仍要抓住这个把柄参太守大人一本,有拯救数万百姓,以及让天下百姓免受天花之苦的两桩大功劳在手,当今圣上也绝不会跟你计较先前那点过错。”
孟鹤山沉默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话很有道理,他是朝廷官员,对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更为了解。
当今圣上是开国之君,一向对百姓十分爱护,如果事情真像这人说的那样发展的话,他非但不会因此受到惩罚,还能以此事为跳板,从此官运亨通、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