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星期后,在林子苏、赵捷的督办推进下,营销中心的标准化工作终于完成了所有资源库以及相关标准化流程管理程序的制定,提交总裁办、人事行政中心、运营管理中心后获得一次性审核通过。
接下来就是营销中心全员的标准化管理培训,周瑁远本想让林子苏回来主导培训工作,但商业去化巡回活动正如火如荼地开展,此时临阵换将,势必会造成不必要的动荡。
这厢,得知营销中心的标准化工作验收通过、周瑁远准备调林子苏回总部主导培训工作时,杨玫终于坐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再不回去,等林子苏回调,恐怕自己会更被动,因此杨玫主动销假,先一步回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沉不住气。
回来后,杨玫又立即主动请缨主持培训工作。
当在OA系统上看到杨玫领衔培训事宜的通知,林子苏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既失落又反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玫是在抢她的功劳。
连一向不讲是非立场的王静都看不惯,私下里还跟林子苏说,需要杨玫的时候,她躲得远远的。看到成果了,就马上回来抢功,你请看吧,她一定会拿着你的方案当做模板,在二部的其他中心推行。
而且城市公司也是她的人,她要推行下去,以她的权力想推下去,可比我们容易得多,城市公司拿着这套工具,把工作效率提升上来、业绩做上去,好了,最后这一切就又成了她的功劳,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林子苏嗤笑两声,摇摇头,只说了句“她做不成,放心”。
王静惊讶于她的平静,她怎么可以这样稳坐钓鱼台,便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都不担心吗?”
“她没这个能力!你知道我唯一的担心是什么吗?”王静摇摇头。
“我只担心,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参与,她能不能完全理解都不好说,培训让她做,只怕会荒腔走板,而且她怀了别有动机的目的,心不在这上面,怎么可能做好?!
别看她屁股做的是副总裁的位置,但是她的能力,呵呵,不见得比俞琳徽好到哪里,不过是仗着有个有钱有势的杨军,才有的今天,她要是真能办成这事,就不会需要我介入了。”林子苏鄙夷道。
王静这才明白,也不禁对林子苏刮目相看,两人的格局立判高下,真是滑稽又可笑,身居高位的人每天想的是斗争和争宠,而身居下位的却在为公司的长远忧虑。
这不禁深深感染了王静,学着以林子苏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似乎也没有那么愤愤不平了。
其实,林子苏早就对杨玫失望了,从她请病假躲猫猫开始,就预料到她会来抢攻的这一天,终究是自己以前高看了杨玫!
杨玫有什么能力?
她的能力只不过是仗着杨军这个靠山和崬森给她的权力,才有剥削、压榨、抢功下属的机会。
把下属的功劳占为己有,她是老手,绝大多数员工都不明真相,被蒙在鼓里,让她赚足了信服和褒奖。
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最后大家开始发现,她只不过是善于玩弄权术和骗术高明的小人而已。
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不学无术——甚至不少人怀疑她的所谓留学文凭,很可能都是造假。
这些风闻曾一度传入林子苏的耳朵,只是那时的林子苏把她当做恩师一样顶礼膜拜,从未当真和深究过。
直到林子苏一路升迁,和她的接触越来越多,才发现了她身上的诸多疑点和问题。
最打破林子苏感官的,就是杨玫的工作能力。
现在,林子苏坚信不疑地认为,杨玫的能力根本比不上俞琳徽——虽然现在的俞琳徽堕落了,曾经的屠龙者也变成了恶龙。
可是,曾经的俞琳徽那也是个拼命三娘,努力的人都是自带光芒的,她一路所向披靡风头劲盛。
在坐上营销总以前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和拼搏,一点也不输今天的林子苏,否则当初老爷子也不会默许周瑁远对俞琳徽的提拔和重用!
可杨玫却恰恰相反,她的职场一路顺风顺水,留学回来就直接空降进总裁办,成为董事长的特助。
要说这不是靠了杨军的关系进去的,都没人会信!
在总裁办时,有董事长提携和关照着,杨玫的短板也没那么明显。
可是分别执掌一部、二部工作后,她的短板就暴露无遗,在周琞扬、戴荣兴两个崬森高层大佬面前,杨玫简直就是只菜鸟。
虽然经过董事长多年的培养和指导,可到底不像周琞扬、戴荣兴有深厚的基层实干打底。
她是理论掌握了不少,可一落地就走形,明显的眼高手低外强中干。
只不过她比俞琳徽聪明的地方是,她心思缜密善弄权术,很会移花接木长袖善舞,给自己创造机会锦上添花。
面对危机,她自有一套阴柔的化骨绵掌法,不仅很擅长化解危机,还能化危机为机会,反守为攻为己所用。
也是这些表现,让她在商务社交、谈判方面表现十分优秀,也因此一度深受董事长、总裁的赏识和重视。
可是下面的人对她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俞琳徽对她的抗拒是最突出的。
杨玫对下属缺乏耐心,最初她还精心维护和谨慎管理,可是多重的阻力和不顺,排山倒海的压力压来,使她明显感到能力有限,力不从心。
毕竟在总裁办做秘书助理的工作和管理一个集团战略大部那可是两个概念和范畴,她既缺乏管理经验,又没有基层实干的积累,时间一长,就难免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渐渐地,开始明白自己不可能像戴荣兴、周琞扬那样对大部的管理得心应手,更不可能以德服人,最后剑走旁门,只能以权压人。
起初还不敢明目张胆,可是慢慢尝到权力任性的甜头后,她就不再藏着掖着,对下全面推行铁腕管理手段。
但是这样一来,就埋下了隐患,毕竟权力只能压制问题和矛盾,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
日积月累,问题和矛盾越积越大,杨玫自己解决不了,又不上报上级,还相当刚愎自用。
遇到抗性大的,就“武力镇压”,大家迫于她背后的杨军势力,也都敢怒不敢言。
这让杨玫的权力欲越发膨胀,渐渐地“武力镇压”就成了她常态化的管理手段。
现在运用得更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中层们对她的微词和积怨也就此种下。
在杨玫这种管理风气下,只要她所管理的大部,就会变成修罗场,执行着一套野蛮又原始的丛林法则。
在她的权力笼罩下,没有规则,也没有秩序,只有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林子苏和赵恬妞在营销中心时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底层解决问题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隐忍,要么斗狠。
有权势的就压人一头以大欺小,霸占着公司的优质资源,却输出最低效的成果。
做得再差再错,不仅不会被问责,还被包庇和纵容,甚至升职加薪。
无权无势的就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就算再优秀再有能力,也会被打击排挤。
遇到上级心情不顺,还会被定个莫须有的罪名,莫名其妙就被扣薪责骂。
最悲剧的,莫过于田欣、林子苏这样的,试图抗争、反抗,试图昭示真相,却反被诬陷抹黑,声名俱毁,要么性命不保,要么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难怪俞琳徽看不上杨玫,还真不是俞琳徽恃宠而骄眼高于顶。
如果不是三大部副总裁轮岗,让杨玫轮管到集团二部,也许俞琳徽不会成为一个只会用强斗狠的人。
俞琳徽会因为聪明和能力,成为一个更有作为、才干更上一层楼的优秀中层管理。
可是她美好的奋斗精神,在杨玫进入二部轮岗后,就戛然而止了,一切都变了味。
只是林子苏初来乍到,骤然得到作为高层领导-杨玫的关照和提携,让她多少有点膨胀。
以至于一叶障目,盲目信任和崇拜,被迷惑欺骗至今,才算看清杨玫的真面目。
所以,对杨玫抢功一事,林子苏尽管不满,最后还是放下了。
她有一点想得很通透,没有了标准化工作的时间挤占,反倒可以专心忙商业去化的工作——
只有在权力还顾不上或关注不到的缝隙里,才能找到崛起和强大的契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远见的能力和直面困难的魄力。
在经历过罗汉团队、商学院之后,林子苏更加确信一个道理,那就是:权力看不上或盯不到的,才是草根的机会。
她知道,这也是自己的机会。
只有把崬森这个最难啃的骨头拿下,那自己在崬森才能拿到更高的话语权,才能和杨军、杨玫、俞琳徽、李天霸这些人分庭抗礼,才能报仇雪恨。
林子苏心心念念的动力是报仇雪恨,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和杨玫相比,是道和术的天差地别。
杨玫谋的是术,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而林子苏报仇是真,却无法像杨玫那样拥有以暴制暴的最高权力。
她只能把自己打磨成一道光,游离在杨玫主导的丛林法则的缝隙和裂痕里,去感染和吸引更多的星星之火。
就像那次为肖薇薇举行头七悼念活动一样,曾经也是四面楚歌万马齐喑。
可最终民意不可违,不仅全城、全网声援,最后崬森也是倾巢出动。连总裁都不得不出来站台发声,以罪魁祸首杨军的下马而收场!
既然光照不进丛林,那就让自己成为光,在裂痕里,在缝隙里,在分歧里,润物细无声,终有一天,丛林会被阳光普照。
林子苏没有这个意识,但是她的生命之光已经点亮,悄无声息地落地,生根,出芽……
那是地球所有物种最原始最不可欺的本能,也是生命最善良又最势不可挡的力量。
根据“雷霆行动”计划,林子苏一行去了第二站宛南城市公司。
王静仍然跟着林子苏,原本营销中心标准化工作完成,她就应该回总部的。
可是周瑁远却突然改变想法,要求王静继续跟着林子苏,协助林子苏做商业去化。
这也正合林子苏的意,她也想把王静作为突破口,从而撕开以俞琳徽为首的营销中心铜墙壁垒。
这点倒是让林子苏诧异又感动,她没想到周瑁远和自己竟有这等默契。
赵恬妞在淮州案场做了十多天的“保洁”后,林子苏还是将她调回了身边。
但林子苏并没有听从董强的建议,经过十多天的思考,她想明白一件事——
既然赵恬妞的目的是扳倒杨氏父女,那自己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她演一场碟中谍之戏。
而自己所有的行动也都不瞒着她,现在是赵恬妞、杨玫在明,自己在暗,想掌握到她们的动向很容易,而自己也能和团队提早做准备。
等待时机成熟,她再来临门一脚,毕竟离自己的案子开庭还有三个月——比原计划晚了两个月,是因为杨军的代理律师以杨军身体健康为由故意拖延的,还提供了相关医学证明。
这些也是从王喆那里得知的,还有一个让林子苏感到震惊的是,杨军的代理律师不是别人,正是在林子茜案子上交过锋、在律界人称“王一刀”的无良律师王良金。
哼,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厢,基于淮州城市公司案场重置后的成功,为了减少“雷霆行动”的抗性和阻力,林子苏便有了沿袭淮州案场“洗牌”案例的念头。
对所有案场进行洗牌,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很可能会持续半年到一年。
原本林子苏还为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忐忑,向总裁办打出申请后,不料竟然和周瑁远的计划再次不谋而合,因而很快就得到总部的批复和支持。
早在崬森决定进行商业去化的行动时,周瑁远就授意林子苏,让商学院增加了商业去化的营销课程,但当时是以蔡晋过往成功案例作为教材。
直到淮州作为试点实验成功后,林子苏又根据周瑁远的指示,以淮州为案例编制了崬森商业去化的标准化流程管理,并列入了商学院的新增课程。
同时将崬森的商业项目列入了实践教学模块,让森源商学院的第一批学员得到了提前学习和实践。
在进行实战考核时,林子苏直接让学员分组进驻到自己所要“洗牌”的案场,直接替换太一。
而换下的太一置业顾问则进入森源商学院回炉深造,成为建校后的第二批学员。
王静为此也曾提出了担心,担心这么大规模,又毫不留余地撤换案场销售团队,万一进驻的学员考核结束后另谋高就,对案场销售就是很大的隐患。
林子苏其实也想到了这层担忧,她比谁都更清楚。
此前蔡晋和崬森签了协议,商学院应届学员,朝阳要抽走四成生源,好不容易在案场培养出来了,一旦被抽走,那新的空档就需要等四五个月才能填补。
但是,现在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下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叫上王静、李九一,和蔡晋、元廷胥进行多番的视频沟通、研讨、论证,最终还是套用了罗汉的薪酬制度,对学员开展明放暗收的“先留心后留人”的政策。
只是,林、王二人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崬森在屏源地产行业的龙头品牌形象,本身就是留人的最大招牌。
而且,崬森拥有绝对竞争力的行业薪酬,加之其多元布局的利好前景,使其具有极强的人才吸虹效应。
森源商学院的培养,更是打开他们的职场视野,这是其他房企所不能提供的格局和担当,也是笼络人心的一把利器。
另一方面,蔡晋是聪明的,为了达成商业去化获取丰厚的代理费和提成的目的,也暂时放弃了学员分流的计划——其实蔡晋也看出来了,当初的人才分流的条款就是画蛇添足。
以崬森的影响力,朝阳根本不可能从中分得一杯羹,更何况还要考虑学员的意愿,因为这些学员现在大多是以屏源本地的为主,让他们出省征战,意愿很低。
除非给出他们不可抗拒的薪酬待遇,但那样的话又无疑推高了自己的用人成本。
因此,蔡晋对商学院的建设动力非常低,以至于现在几乎都不过问学校的事情。
连元廷胥也被他借口商业去化缺人为由调了出来,全力来攻克崬森的项目,这才是最眼前实打实的收益。
周瑁远、林子苏也看出了端倪,于是周瑁远就对商学院的股权做了改革,新增了项目股。
所谓项目股,就是毕业的学员,凡是留在崬森工作的学员,他们销售提成的5%要返回学校,美其名曰“反哺金”。
每个学员的“反哺金”是三年,三年后就不再扣。认可并签署缴纳“反哺金”的学员不需要再缴纳学费。
不想留在崬森工作的学员,则可以向学校借助学贷,毕业后一年内免息偿还学费。一年后则需有息偿还学费。
这笔“反哺金”是学校的营收,也是股东的分红主要来源,每年底给股东派发,而教职员的薪资则由崬森的财务单独支出。
老爷子最初的不考虑营收的设计,抵不过现实的发展需要,周瑁远将该计划报给老爷子,老爷子思忖再三,最终还是默许了。
因为有这笔稳定的收益,更增加了股东们的信心和支持,也是因为如此,蔡晋有了这笔丰厚的分红收入,才对商学院的事务才又有了些许动力,只是对生源分流没再有执念了。
有了商学院生源的支援,林子苏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到7月底,林子苏就完成了十个城市公司的商业去化和销售系统的布局,商业销售总计达到了70个亿。
崬森上下无不为之惊奇,这不仅让周瑁远坚定了商业去化的信心,也更加信赖和倚重林子苏。
基于林子苏的卓越表现,才升任副总监不到两个月,周瑁远就有了再次给她升职加薪的念头,这次是要连提她两级——严格说是一级半,因为她现在是副总监,正常升职应该是总监,然后才是高级总监。
但周瑁远却另辟一个管理岗,叫“高级商业营销总监”,就是为了不和高级总监混淆,另外一个考量是想降低俞琳徽的抗性。
毕竟高级总监基本上是等同于中心总经理了,但现在营销中心已经有了一个营销总,一山不容二虎,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设置一个营销总,那俞琳徽肯定也不愿意。
虽然在周瑁远的心里,林子苏完全当得起营销总,可是现在杨氏父女的势力还没有完全铲除,林子苏的商业去化还在进行中,还需要俞琳徽替他牢牢稳定营销中心的大局。
因此,“高级商业营销总监”的职称算是平衡各方势力的一个最好办法,至于怎么解释这个岗位职权也属于他。其中的私心也是不言而喻了。
周瑁远这次没有任性行事,而是找来杨玫、赵云龙来征询意见。
但周瑁远并没提高级营销总监的事,而是跨级提拔,说是直接提为营销总,俞琳徽转为后端建设支撑,林子苏负责前端市场。
周瑁远话音刚落,杨玫就给予了赞成和支持,与俞琳徽同级,她给出的理由的“能者居之”,而且二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也不冲突。
杨玫的反应倒是让周瑁远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杨玫会比俞琳徽还要反对强烈。不想竟然没有一点阻力,心想是不是没有了杨军作靠山,杨玫也开始收心,臣服于自己?!
赵云龙却不赞同,毕竟才升任副总监不到两个月,升迁太快,会让底下的员工心生不满,这对林子苏也没有好处,真想升职,也得等林子苏完成商业去化工作后,再做升职考核,这样既名正言顺,又能减少抗性。
赵云龙说这话时,周瑁远的脸都黑了下来,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相比赵云龙的周详考虑,杨玫却是怀了极大的私心,且她可没安什么好心。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不想林子苏升职,只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是最懂的——林子苏还在营销中心工作时,杨玫对林子苏用这一招,一直都用得得心应手炉火纯青。
给员工升职很容易,可是那个员工有没有驾驭的能力就得另说。
驾驭不了,那么她坐得越高,底下的抗性就越大,痛苦也越大。
林子苏的生存环境越险恶,周瑁远即便再想维护她,但当这些“嫉恨”累积到一定程度,威胁到崬森更高层的利益,那他周瑁远也要面临弃卒保车的选择。
没有人比杨玫更了解周瑁远,因为这才是他一贯的生存之道。
而且,让林子苏和俞琳徽平起平坐,会更刺激俞琳徽的嫉妒神经,两人的纷争不可避免,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何乐不为?!
当初那么费劲心思把林子苏弄进东森,不就是为的这目的吗?!
只是让杨玫没想到的是,从来处处顺着自己、向着自己的赵云龙,这次却和她意见相左。
赵云龙私心是维护杨玫的,只是杨玫没看明白。
要知道,周瑁远对林子苏的维护之心,自林子苏受侵害后,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周瑁远向二人征询意见,他并非没有答案,只是希望下属言他所不能言,做他所不能做,这样就避免了落下“任人唯亲”的口实,将来董事会查问,也不至于无人对证。
赵云龙当然明白周瑁远的心思,所以在听了杨玫的答案后,赵云龙就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越是不让周瑁远做什么,他越是要做什么?
看到下属有分歧——尤其是自己作为杨家的门徒和杨玫有分歧,这也是周瑁远乐见的。
杨家内部有矛盾分歧,他们每个人才是安全的。
是的,赵云龙想保护杨玫!从中可见,赵云龙有多么喜欢杨玫!
赵云龙是觉得,杨玫不该如此艰难,她是个值得尊重和重用的女人。
她需要崬森,崬森也同样需要她。
杨玫却因爱生妒蒙蔽了眼睛,误解了赵云龙的一番良苦用心,以为他也要和杨家撇清关系,准备“浪子回头从善如流”。
杨玫为此大为光火,把对林子苏的不满,发泄到了他身上,甚至开始疏远他。
果然,周瑁远对杨玫的建议很是赞赏,对赵云龙的“不识时务”很是失望,但对二人显而易见的矛盾和疏远显然比杨玫的赞同更加满意。
最后,周瑁远授意赵云龙为林子苏专设了一个岗位,即“高级商业营销总监”。
就此,短短三个月时间,林子苏就平步青云连升两级。
根据周瑁远的解释,这个职位比中心总经理低半级,但享受副总的薪资待遇。
不过,周瑁远还是考虑了赵云龙的建议,林子苏仍暂时划归营销策划中心,受俞琳徽领导。
但商业去化方面的工作则由总裁办直接领导和管辖,俞琳徽有知情权但没有管制权,林子苏上报的商业去化工作邮件也必须抄送俞琳徽。
非商业去化的管理工作,就需要经过俞琳徽的签字审批,如果俞琳徽不同意的,林子苏就不能介入和开展。
俞琳徽得知这个任命,整个人都气炸了,本来在罗汉团队蚕食了自己管理权的事上,她已经十分恼火了,因为周瑁远的压制,她只能一忍再忍。
可是这次更过分,直接把自己的权力分走了一半,明明周瑁远说的是让她来暂时带商业去化的项目,等小组布局完,林子苏就还滚回商学院,可没想到是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
俞琳徽哪里愿意,立即找周瑁远理论,不料周瑁远出差了,打电话也不接,气得俞琳徽又在营销中心到处骂人摔东西。
而此时,林子苏正带着王静、元廷胥在丘陵城市公司开展商业去化工作,和俞琳徽的反应殊途同归,林子苏对这个任命更不买账。
她对俞琳徽的讨厌和反感,无人不知,这一年多来,自己的工作虽然是在销售线上,后来又调总裁办和主持商学院工作,但和营销中心、和俞琳徽几乎是零交集。
可是,现在转了一圈,又要回到她的手下,仰其鼻息看其脸色,林子苏怎么忍得了!
虽然不曾想过取而代之,可是在经过标准化及商业去化两项工作后,觉得自己的能力远高于她俞琳徽,即便取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林子苏对自己能力的评估,三个月内连续两次升职,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周瑁远明知自己和俞琳徽不对付,不仅把自己划归营销中心,还屈居俞琳徽之下,受她辖制,这让林子苏十分恼火。
林子苏就此事,在上质问周瑁远。
周瑁远倒是很耐心,希望她能忍一忍,还说她的工作汇报,还是由他审批,只是抄送俞琳徽,其他的工作你也涉及不到,俞琳徽没有动你的机会。
周瑁远还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你的案子,俞琳徽之前被冤枉还关了好几天,我也是想安抚好她,再做更稳妥的打算。
周瑁远让林子苏放心,说就算将来她们发生冲突,自己也是会偏向她。又再三嘱咐,一日三餐要规律,不要熬夜。
林子苏怒不可遏,回怼道:“她被冤枉,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冤枉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杨玫算账啊,凭什么让我承担后果,还是说你的能耐只会捡我这个柿子捏?”
周瑁远见她误会,赶紧小心解释,不是让你承担后果,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只能在夹缝中给你争取最大的权利,我虽然是总裁,但也不是万能的,我也很为难,希望你体谅我!
林子苏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不顾,直接将他大骂一顿,天大地大都没有你权衡利弊大,收起你这些虚伪的为难吧,不要再说给我听,跟我有什么关系。云云等等。
周瑁远竟没回嘴和发火,反而打趣说,他就喜欢她身上这股泼辣劲儿,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也能像现在这样火爆打骂。
林子苏气得挂断电话,满心的无名火,便转嫁到了赵恬妞的身上。因为刚吵完架,赵恬妞就闯了进来,说是来给她送丘陵城市公司工程部的商业样板间方案。
林子苏这当口,没心思看这个方案,烦气地翻了两下就拍到了办公桌上,赵恬妞吓了一跳,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不知道哪里又出错了,也不敢出声。
林子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把这个月商业去化的工作写一个总结报告给我!”
赵恬妞应了声“好”,小心翼翼,近乎讨好,又多问了一句:“还有工作吗?”
“你这么能干,怎么不去当营销总!”林子苏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禁不住吼道。
赵恬妞不敢应声,点点头赶紧转身出去了。林子苏吵完赵恬妞,心里才觉得舒服很多。
可是,静下来后,又十分讨厌这样的自己,说不上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林子苏要同时对接好几个城市公司的商业去化工作,忙碌的工作,应付不完的人、事和问题,让她无暇梳理自己的心理问题。
下午林子苏等人会同工程部的人商讨样板间的改动方案,结束后又给商管公司召开招商策略会。
期间林子苏不断接到其他城市公司的工作请示和汇报,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多。
眼见就要到下班的时间,林子苏三人去参加案场的销售夕会。
路过接待区时,看见赵恬妞坐在接待卡桌前,愁容满面,眼圈泛红。
林子苏便对王静低声道:“开完夕会,把我们在丘陵公司这几天的商业去化工作纪要全部给她,我在让她做这个月商业去化的工作报告。”
王静应了声“好”。
“你觉得她能做好吗?”王静问。
林子苏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摇摇头,王静不得其解,又问:“那为什么还让她做?”
“不让她做,她永远都不会!”林子苏言不由衷,厌恶地望了一眼赵恬妞的背影。
王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子苏,回头又看了下赵恬妞,禁不住叹了一声。
林子苏回头看她,道:“你也觉得我过分吗?”
“你今天对她做什么,都不过分。只是,她是你的助理,她的工作这样效率低下,不能给你分担,还让你受累,得不偿失!”王静话里有话,温和地看着她。
林子苏的心被揪了一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恨恨道:“她的用处本来也不在这里,她一天不出手,我一天不放手!”
王静惊讶了一下,却也不再说话,和林子苏径直去了案场。
参加完夕会,林子苏一直等到七点多,赵恬妞才将报告发给她,人却没来。
林子苏大概浏览了一下她的报告,每个城市公司都只是寥寥一百来字的总结,并未举目列纲,详细阐明各城市公司商业去化的工作流程、进度以及销售团队培训安排及销控管理办法等。
林子苏在上,讥讽道:“怎么,你是要我去找你汇报吗?”
过了三四分钟,赵恬妞才姗姗来迟。
林子苏瞪着她,半天不说话,赵恬妞站立不安,也不敢看她,只听林子苏终于说话了:“这个报告,你满意吗?”
赵恬妞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说话。
林子苏以前没觉得,现在一看到她这副怯怯懦懦的样子——还是故意装出来的,这让林子莫名来气,吼道:“说话啊!”
“我实在不知道,你——,”赵恬妞刚说出“你”字,看到林子苏凌厉的眼睛时,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赶紧改口道:“不知道,林总,您想要什么样的?”
“你意思,怪我喽?!”林子苏盯着她。
赵恬妞双手抓了一下衣服前襟,表现得手足无措——这是她的真实反映,因为她的确不擅长做抽丝剥茧的工作,犹豫着想问她该怎么做,但最后还是没勇气,只得口是心非道:“没有,是我的问题!”
林子苏瞪了她一眼,很是不耐烦道:“领导要看的是我们工作的进度和成果,要看的是我们都做了什么工作,不是让你写总结,懂了吗?”
赵恬妞听得懵懵懂懂,可又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听到发问,她只能胡乱地点点头,林子苏见她这么不灵光,也懒怠调教。
大约又过了一小时,赵恬妞将她修改的报告终于发给林子苏。
这回发完,她就自觉地来了林子苏的办公室,一直站在林子苏的办公桌前,她的忐忑不安不言而喻。
林子苏看了报告后,禁不住被气笑了,嘲讽道:“赵恬妞,你当我这里是杂志社,还是报社,你这绝世的文采,放在崬森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是不是?”
赵恬妞紧张地抓着办公桌角,指甲都抠红了,依旧死咬着嘴,不问也不说话。
只听到啪的一声,林子苏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死死地盯着她,道:“说话啊?”
赵恬妞困惑地啊了一声,一脸的不知所措。
林子苏没好气道:“你是要我给你颁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吗?你到底在做什么?”
“林总,不是您让我做汇报吗,说是发给总裁办的,所以——”
赵恬妞还想再说,林子苏却没耐心听她废话,道:“如果你是领导,你希望听到什么?会不会换位思考?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赵恬妞半天没说话,愣了半天才摇摇头,林子苏轻蔑道:“赵恬妞,这三年你都在干什么,工作没章法,搞不清楚状况,一个简单的工作汇报,也毫无逻辑,你还能做什么?”
赵恬妞眼眶一红,禁不住低了头,这也是她三个月来的困惑,现在问题知道了,却没找到方向,没解决的思路。
林子苏见她又这个样子,也不想再点拨她,道:“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做?”
“能。”赵恬妞的声音都低到尘埃里了,她宁可委曲求全、打碎牙齿和血吞,也不愿丢掉这份工作。
林子苏撑了撑发胀的脑袋,很没脾气向她摆摆手,赵恬妞像脱笼的鸟儿一般,逃了出去。
赵恬妞出去后,林子苏就打开电脑,开始继续写报告——是的,林子苏每次交代赵恬妞做的工作,她自己都默默做了一份,因为她知道赵恬妞没那个能力。
这个报告也是,交代她后,自己就在利用碎片时间做这个报告,在赵恬妞进来前,基本上就已经完成了,现在做最后的调整和完善。
几分钟后,完成了终版报告,已经晚上八点了,郭晓钊一直没动静。
往常下午5点左右,郭晓钊就会把晚餐送到林子苏办公桌前,但今天自己的外卖却迟迟没到,不知道什么情况,郭晓钊也没说明。
林子苏本也对饮食不上心,所以也没查问。
这三个多月来辗转奔波于各个城市公司,虽然辛苦,却也无比充实。
这样空闲下来,反而让林子苏有些不适应,心突然被腾空了,从前和周瑁远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美好,就映入脑海,回忆是如此心痛,可惜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眼睛湿润了,林子苏讨厌这样的伤感情绪,开始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等待赵恬妞来做汇报。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坐在身边,轻轻握住自己的后颈,脖子骤然一暖,身体也随之一暖。
她迷糊中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眼睛里都是牵挂和心疼。
看到他的眼睛,林子苏的心也疼了起来,禁不住皱紧了眉。
那漂亮优雅的手指伸过来,抚摸着自己的眉头,仿佛要熨平紧锁的眉头。
随便便听到悠悠传来他低沉沧桑的声音:“丫头,回来我身边吧,好吗?”
这声音,恍若隔世……
为什么做梦?梦的都是他?……
林子苏摆摆头,想摆脱他的“入侵”,仍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好想你。”
“我知道,我也想你,天天都在想你。以前,你总说家里冷冰冰的,我还不在意,现在没了你,我才体会到你说的冷冰冰。一回到家,想的都是你,我又失眠了。跟我回家,好吗?”
回家!好诱惑啊,可我的家在哪里……
突然,那张温柔的脸变成了杨军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他发出淫荡的笑声,重复着那日的污言秽语。
又看到他拿起香槟杯,轻而易举地掰折了杯腿,然后露出邪恶的表情,缓缓向她走来……
当要走近时,他手中的半截香槟杯又变成了那条地狱鞭,不由分说猛地抽了一下,“啪”的一声,就要落到身上……
林子苏啊的一声,惊醒过来,满头是汗,茫然地望了一周,并没有人。
这时郭晓钊进来送晚餐,今天的晚餐来得格外晚,又格外丰盛。
林子苏不关心晚餐,而是若有期待地看了一眼郭晓钊身后,轻轻问了句:“刚才有人来吗?”
郭晓钊没有回应,而是默默地将餐食摆了出来,然后意味深长道:“林总,吃饭吧!”
林子苏看到眼前的“晚餐”,什么都明白了,因为这套“饭盒”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家的。
此前还在总部工作时,管家刘太太每次给她送饭,用的都是这套“饭盒”。
难道是刘太太来了吗?想到是刘太太,就觉得周瑁远也会来……
林子苏下意识地站起来,就要追出去,但看到郭晓钊,还是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去。
看着丰盛的“晚餐”,一一打开来看,里面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中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林子苏别过脸,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强忍着泪光,开始吃饭。
郭晓钊站在那里,以为她会问,可自始至终,林子苏都一言不发,只是眼眶一直红着,含着泪夹菜吃饭。
郭晓钊禁不住也是一阵心疼,欲言又止,只默默站在一旁,陪着她。
“他——,”林子苏还是忍不住,假装吃饭,“什么时候走的?”
郭晓钊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了句“十多分钟前。”
林子苏停了一下筷子,他为什么不在自己清醒时来看,偏偏在我休息时?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和以前一样,又是在等待我主动求和吗?
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往后余生,我们都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总裁要出差,不放心你,想看你一眼。又怕你不见,才——”郭晓钊像是知道她的心事,说到这里,又欲言又止停下了。
“别说了,以后都不要提他!”林子苏鼻子一酸,喉咙哽咽着。
眼见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她只能抱起那盒汤羹喝了起来,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流进了汤羹。
可是,喝了不到两口,她放下汤盒,捂着脸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郭晓钊心疼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递了纸巾给她。
林子苏头也不抬一下,拿过纸巾就开始擤鼻子、擦眼泪,一边手足无措,委屈地倾诉着:“钊哥,我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多就是包袱,跟随自己的心。”郭晓钊不善言辞,但往往他一句简明扼要的话,能点透迷津。
林子苏怔了一下,想起和周瑁远初相识时,他曾说过“多做少说不想”,原来,原来,可以这样解释!
林子苏莫名感到心痛,突然又大哭了起来。
郭晓钊吓到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竟是手足无措,不敢再多嘴了!
赵恬妞再次提交报告,林子苏虽然还是不满意,但也没再为难她——许是刚才得到了慰藉,让她的心得到了片刻安宁。
林子苏难得地对她平和地说了几句话:“赵恬妞,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会不会被肖薇薇的冤魂纠缠,你会不会梦到浑身血淋淋的我?嗯?
我经常梦到,我梦到的,是杨军,是杨玫,是俞琳徽,还有你!很奇怪,你在我的梦里,永远停留在美好的大学时光,是不是很奇怪?”
赵恬妞的脸抽搐了一下,却还是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赵恬妞,你有错有罪,但不像杨军杨玫,罪不至死,我知道你有你的身不由己,法官最多认定你是被胁迫,我也可以争取最大的宽容。
这样下来,你最多会被判个一年半载,出来后也才二十六七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重新改写人生。
可是如果你选择一错再错,一错到底,这辈子你就彻底没有救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知道吗?
我恨的人,是杨军是杨玫,他们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他们该枪毙枪毙,该坐牢坐牢,你清静了,大家也都清静了,
皆大欢喜的事,你只需要抬抬手的事,为什么你就是不做?我想不通!你去投案自首吧,好不好?
去揭发杨军杨玫,去承担你的错误,只要你知错就改,我可以保证,你之前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你!”
“你不会原谅的,永远都不会原谅!”赵恬妞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没有做,怎么知道我不会?”林子苏甚是欣喜,立即追问。可惜赵恬妞再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走了出去。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