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墅韵”回来,已是晚上八点多,到小区下车,和周瑁远告别后,林子苏就往小区去。
刚走到小区大门,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叫了声“林子苏”,她回头惊呼一声“赵奕”。
这时周瑁远也下车了,扶着车门,先观望了一会儿,林子苏看到周瑁远下车,有点紧张,便问赵奕:“你怎么在这里?”
赵奕一笑,道:“在常青,你躲着我,我明白,你是被那个周少爷控制,不得已。现在云连了,你安全了,那个周瑁远根本不适合你。
你开的那几个条件,都不是事儿,但你要给我点时间,你说我们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或者你怀上个儿子,你什么条件,我爸我妈不都得答应嘛。
只是现在八字没一撇,我就没法说服我爸妈,子苏,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就不要再口是心非,给我们之间制造这么多障碍了,好吗?!”
赵奕说着便去拉林子苏的手,林子苏看到周瑁远已经砰的一声关了车门,向二人而来,林子苏赶紧甩脱他,向周瑁远汇合。
周瑁远疾步走过来拉上她的手,愤怒不已,赵奕摊了手,嘲弄道:“拜托,别作秀了,好吗?林子苏,他不值得你爱——”
周瑁远冷笑一声,打断他,道:“你就值得爱?你还是先摆平王雪吧,都打着肚子找上你家门了,你还敢在这里招惹我的女人!?”
他竟然调查我!赵奕的脸登时就变了色,还没说话,周瑁远便拉着林子苏的手,决定亲自送她回家。
“林子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会后悔的!”赵奕在后面不甘心地喊道。
到家时,家门大敞,这可是很少见的,异常安静,往常弟弟妹妹在家,楼道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打闹声,今天很是不寻常。
林子苏便先唤了子恪和子茜,子茜先跑出来,给她使了个眼色,神色很是紧张和害怕,低声道:“赵叔叔来了!”
“赵叔叔?”林子苏一脸困惑迷茫。
“你那个高中同学的爸爸,老爸正生气呢,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林子茜提示她,林子苏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赵奕和他父亲突然造访,这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林子苏突然预感情势不对,拉着周瑁远便要离开,林父已经跨步走了出来,喝道:“站住!”
这时,赵奕也跟了上来,故意堵在了门口。
“爸!”林子苏回过头,弱弱地喊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父亲铁青的脸,便知不会是好事,内心也是怕得不能行,不敢和他父亲顶撞。
林子苏一看便猜到有可能就是赵奕的父亲赵会仁,林父经常提到的单位里的“小人”,没想到保养得这么好,虽然比不上周瑁远,但和父亲同岁的他,看起来却比父亲年轻好多岁。
林父瞪了一眼还拉着林子苏手的周瑁远,火大得很,一把扯过林子苏,强行分开二人,林子苏痛得哎哟了一声。
周瑁远愣了一下,只得脱开林子苏的手,一时不知林父要做什么,只听林父吼道:“你把一个什么男人领进我林家,简直败坏我林家的家风!”
“爸,你在说什么,二哥他怎么了?”林子苏问得有些心虚,因为今天在他的旧居了解到那些,确实足够判他死刑的,以至于自己都在考虑是不是要和他分手。
现在,爸爸突然发难,出于本能她还是选择了袒护,这倒是让周瑁远有些意外。但林子苏不知道父亲都知道了什么,也不好贸然多说什么。
谁知,林子苏话音刚落,林父一巴掌就扇到了林子苏的脸上,力道很大,她的脸上立时显出几道红指印,痛得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赵奕也愣了,本想上前劝阻,见林父的气势,他也吓得腿软不敢动了。
周瑁远心疼不已,赶紧就要去抱她,却被林父一把推开,冲林子苏吼道:“他玩弄女人,玩弄感情,残害女人,你明知道他这么不堪,不仅不和他一刀两断,还和他出双入对,还带回来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廉耻,到底还是不是我林宗南的女儿?”
在场的所有人,没人敢说话,林母站在旁边又着急又心疼,却也不敢这个时候去劝发怒的丈夫,林子茜和林子恪都站在墙边瑟瑟发抖,看到姐姐挨骂挨打,又担心又害怕。
“伯父——”周瑁远看不下去林父的打骂行为,正要劝阻,却听林父吼道:“周先生,请你离开我家!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周瑁远先是愣了,但良好的教养和情绪控制能力让他很快镇定自若,不卑不亢道:
“伯父,您的女儿一直都是个好姑娘,看到她挨打,我很心疼!”随即温柔地望着林子苏,柔声道:“子苏,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二哥,别走——”林子苏哭喊着,此时也顾不上称谓,也顾不上白天的心痛和纠结,眼泪止不住地掉,便要过来拉周瑁远。
林父火冒三丈,一巴掌伸了出来,就要落在林子苏头上,说时迟那时快,周瑁远突然挡在了林子苏面前,那个巴掌就硬生生落在了周瑁远的脸上。
林父也惊了一下,林母闭了眼睛不忍看这一幕。
林父一把拉开周瑁远,冲林子苏怒斥道:“你知不知道,是他害的——,”说着目光就落到了林子茜的身上。
林子茜正不知所措惶恐不安,见父亲看向自己,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要挨打,禁不住也是瑟瑟发抖,看到小女儿这情形,林父又心疼又愤怒,气得一跺脚,硬生生将下半截话咽了回去。
林子苏何等聪明,立马就意会到父亲的下半句,她先是震惊,然后就愤怒地看向周瑁远,周瑁远直摇头。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目光飘过站在父亲身后的赵会仁时,果然他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还嘴角微扬。
今晚风波恐怕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小人在挑拨离间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像刀子一样就飞向了赵父,不管三七二十一,毫不气怼道:
“赵叔叔,晚辈有几个问题,我倒要请教您。第一,茜茜的案子是不公开审理的,这里参加庭审的,只有我和我爸。我想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公安局、检察院、法院都没有说这案子和周瑁远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证据、人证指证周瑁远,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我们家如此隐私的事情,连我的干妈干爸都不一定知道得这么多,您和我们林家非亲非故,往来稀疏,却对我家的事了如指掌,我就想问,您究竟想干什么?
警察说了,这个案子还有一个幕后黑手,还没抓到,你今天突然冒出来跟我爸说这些,没有任何第三方公证的东西,可你却敢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非常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为了洗脱嫌疑,就随便找个人替你背锅,刚好周瑁远碰了你儿子喜欢的人,你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是吗?”
“嘿,你这闺女瞎说什么呢?我参与,我有什么动机啊——”林父两个黑洞洞如枪口的眼睛已经怼上了他,赵会仁哪儿还敢犹豫,当即反驳了回去。
“呵呵,您也知道被无端冤枉,不好受啊,那你怎么就敢张嘴就来?天天的没事儿,跟个裹脚的老太太似的,到处打听我家的事。
您这么悠闲,怎么不去物业当个保洁大爷,给小区居民们打扫打扫卫生,也比你在我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招人嫌来得好吧?!
我都纳了闷了,过去几十年,不见你上过门,今年咋滴了,周家刨你赵家祖坟了,大过年的,跑我家来胡扯八道挑拨离间?
今天周瑁远是没带保镖过来,要是他保镖在,直接把你嘴撕成兔唇,稀得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在单位上蹿下跳挑拨是非还不够,居然找上门来了,你一天不恶心我爸,你心里就不痛快,是不是?!”
林子苏一顿连珠炮,把个老狐狸赵会仁怼得哑口无言,看到众人的目光对自己充满了鄙夷怀疑,赵会仁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恼羞成怒。
“我说你这闺女,说的什么话,你咋拎不清好歹呢?”然后双手一摊,一副委屈状:“宗南兄,我说什么了,让你这闺女误会成这样,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呐!”
言外之意都是林父自己会错了意,林父瞪大了眼睛,颇为吃惊。
“您没说什么,我爸会怀疑到周瑁远的头上?您没说什么,我爸会动怒甩我耳光?大过年的,吃饱了撑的,跑我家里来挑拨离间,挑拨我们父女关系,
您的拜年大礼我照单收了,您这空手回去,显得我这个晚辈也没礼数,刚才那些话,就是给赵叔叔您的春节大礼,您也甭气。
以后请您别再阴阳两面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天我替您捅破这层窗户纸,您要当鬼,就当面的,可别背后了,我都替您累得慌,送您这大礼,您可收好了!
还有,您刚刚进门前,也应该看到了,我们家门口贴的‘光荣之家’‘三等功臣之家’,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挑事儿的!
您要是进门没看到,就麻烦您出门后,抬起您高贵的眼看一看,以后再想胡说八道,再想栽赃污蔑,就请好好掂量一下。
周瑁远,是我的男朋友,我的男人,将来是林家的大女婿,你们污蔑他,就是污蔑我林家。污蔑功臣之家,是什么罪,自己去查查!
他有什么问题,也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多管闲事,我不觉得您是好心,我只觉得是猫哭耗子、黄鼠狼拜鸡!”
林子苏一顿嘲讽,赵会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单位叱咤多年,竟然在林家的大女儿这里吃个大瘪?竟不知道这林家还有嘴巴这么厉害的孩子,一点也不像林宗南这个闷声虫的种!
林家这厢,林子恪、林子茜心中无不暗暗叫爽,就差点拍手叫好,连林母也瞪了一眼赵会仁,林父沉默不语似有纵容之意——林子苏说出了他这么多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就差给女儿鼓掌叫好了。
林子苏没让赵家父子有喘息的机会,立即将炮口对准了已经傻眼的赵奕:“还有,赵奕,你们赵家,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老的当面人背后鬼,
极尽挑拨之能事,小的小的不学无术厚颜无耻,在外面拈花惹草把人肚子搞大了,提起裤子就翻脸,你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要是看上你赵奕这种混蛋,那才是我林子苏眼瞎,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你们还有脸跑我家来上蹿下跳!
谁给你们的胆,大过年的,你们不晦气,我们还晦气呢!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再不走,我就报警了,还要告你们私闯民宅,诽谤,侮辱……
还有,赵叔叔你有没有牵涉茜茜的案子,我一定会查,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赵叔叔今天您这么上赶着给我林家‘通风报信’!”
“住嘴!”林父当头棒喝下来,林子苏一激灵,当即偃旗息鼓,冲林母吼道:“丢人现眼的,还不把她给我弄回房间去!”
林子苏一脸错愕地看着林父,气得直翻白眼,谁知林父的眼睛瞪得更大,喝道:“给我回去,过完年立马给我辞职,敢再待在那里,我就打断你的腿!”
听到要辞职,林子苏顿时就慌了,白天在周瑁远的旧居,遭受那样残酷的暴击,她都没有想过辞职。
现在林父横插一杠,这事恐怕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想到今晚这一面,很可能就是和心爱人的最后一面,林子苏险些晕过去。
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人了,只慌地望向周瑁远,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林子苏在林母的半楼半抱中凄凄地喊了两声“二哥”,周瑁远摇摇头似是安慰。
林母看到二人的不舍泪光,也是不忍心,柔声道:“小周,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子苏的。”
“谢谢伯母!”周瑁远的声音有些哽咽,林子苏泣不成声,被林母连推带抱地弄回了房间,林子苏一步一回头,把周瑁远看得心都碎了。
“宗南,孩子年轻,容易冲动,好好教导就好了。你可别动气,你血压高,别气出个什么问题了!”看到林子苏这个绊脚石被“搬走”,赵会仁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失时机地站出来说两句好话。
“赵会仁,赵奕,你们还不滚,我报警了!”林子苏听到他又来装好人,挣脱林母便指着赵会仁鼻子大吼。
林母吓坏了,真怕惹怒林父拿棍子出来,林母哎哟一声,大呼“我的小祖宗先进去吧”,赵会仁没等来林父的“安慰”,却被林子苏抢白一顿,赵氏父子俩都不禁张口结舌尴尬至极。
周瑁远眯了一双杀人的鹰眼,狠戾地扫了一眼赵会仁,随即看到林父投过来的毁天灭地的愤怒眼神,一秒换脸,温和地转向林父准备道别。
不料林父先发制人:“你还不走?!”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话是对周瑁远说的,可也是对赵家父子下的逐令。
周瑁远不敢回嘴,不着一言,转头便要离开,迎面碰到正幸灾乐祸的赵奕,堵在门口还故意为难他。
周瑁远终于忍无可忍,一对鹰眼寒气杀出,赵奕被那两个恐怖的黑洞吓慌了神,赶紧侧身让道,周瑁远这才拂袖而去。
赵家父子见状,也只得悻悻离去。
林子苏被带进房间后,越哭越凶,林母也没劝,只在一旁安抚她,直到她情绪有所平复,才抚摸了她的头,柔声道:“子苏,不要生你爸爸的气,他是真的担心你,茜茜已经出事了,他很怕你也有事!”
“妈,你根本不懂,他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就算是判人死刑,法庭还给死刑犯申辩的机会。但他从来都是这样,不讲道理,从来不给人解释和说话的机会。
他从来都觉得,只有他才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全世界都得听他的。可是,他根本就是错的,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从我们小时候,一直错到现在,我都是成年人,我就不能有自由恋爱的权利吗?我不是生气,而是恨他!我恨他,他不是我爸,虎毒还不食子,他只会打我……”
林子苏说着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林母叹了一口气,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道:“你爸爸生气,是因为小周的事,是从他的死对头赵会仁的口中讲出来的。
你爸爸是一个多要自尊和面子的人,哪儿受得了别人奚落他,他从自己的政敌口中得知未来女婿是个玩弄女人的人渣,他能不震怒嘛,我听了也很生气啊!
他今天震怒,还有骂你,都不是他的本意。你没看你骂赵家父子时,你爸都没有阻止吗,他当然分得清孰是孰非。
他骂你也好,打你也好,都是在告诉赵会仁,她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要教训,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事,你明白吗?”
林子苏泪眼婆娑,拼命地摇头,道:“那个赵会仁,还有那个赵奕,他们到底为什么呀?我和周瑁远在一起,碍着他们什么事了,用得着他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哎,这事都是妈妈的错,不该给你介绍相亲,本来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你们两个孩子能处到一起,结成了儿女亲家,
也能改善一下你爸爸和赵会仁的关系,让你爸爸的压力小一点,谁知道是引狼入室。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赵家就他一个独苗,又是赵会仁前妻生的。
赵会仁是婚内出轨,胡巧玲是小三上位,当年为了嫁给赵会仁,她使了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愣是把赵会仁前妻逼走的,赵奕判给了赵会仁。
胡巧玲呢,嫁给赵会仁后,对赵奕也很冷淡,虽然没有虐待吧,但也没有照顾过赵奕一天。她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许是她坏事做太多,结果好不容易怀上还流掉了。
打那之后就再也没怀上,她很怕赵会仁嫌弃她不孕,所以为了讨好赵会仁,才转了性,对赵奕开始各种溺爱,对他百依百顺。
赵奕这孩子也很聪明,该要的该玩的该吃的,只管要,夫妻俩也没短过他的,所以基本上从小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失过手,没想到,在你这里碰了壁,他肯定不甘心。”
林子苏甚是吃惊,赵会仁竟然离过婚,胡巧玲是小三上位,难怪赵奕很烦那个胡巧玲,烦——估计都是气的,内心里肯定恨死胡巧玲了,所以他在外面这般胡天华地,都是报复吗?报复他们夫妻俩?
真是不敢相信,只以为、他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不知人间忧苦,谁能想到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可你想怎么造,别连累我和我家啊?你自己不爽,就要连累无辜吗?
“说来也奇怪,你俩相亲后,胡巧玲还给我打电话,说你怎么怎么拜金,还没嫁进门呢,就盼着他们两口子死,还说算计他家的财产什么的,
我还觉得荒谬,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嘛,没看上就没看上,怎么还倒泼脏水呢!打那之后,我跟她就没再联系过。
不知道为什么,元旦之后,胡巧玲又突然跟我联系,还道歉说什么误会的话,说孩子们的事她不该插手,还说看春节能不能让你俩再见见。
我当时就拒绝了,说你要带男朋友来过年。谁知道他们父子俩还找上门了,我就想,肯定是赵奕死活地要跟你处对象,就撺掇着他父母来说这事。
估计就是因为这,他们先对小周做了调查,这才有恃无恐地上家里来恶人先告状。可想而知,那个赵奕有多喜欢你,他们夫妻俩为了儿子,什么武德也不讲了。”
林母帮她整理头发,长叹了一声,道:“谁能想到,偏偏小周是个花心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要是个正经的孩子,那也没他赵家说嘴的份儿!”
“妈,你们真的不了解周瑁远。我不知道那对狗父子都跟你们说了什么,我只想说,周瑁远绝对不是他们说得那样。
所谓的‘玩弄女人’,那真的就是纯属胡扯八道,因为周瑁远有性功能障碍,他跟女人是做不了那事的,所以怎么可能‘玩弄女人’、‘玩弄感情’?”
林子苏说这话多少有点心虚,加上爆的是男人的隐秘之事,脸顿时臊得通红,也不敢直视林母。
林母闻言震惊不已,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林子苏将他父母早逝,和他未婚妻的失败感情导致一死一伤,他从此落下那种病症和抑郁症,十年来寻医未果尝尽痛苦滋味……
凡此种种辛苦经历讲述给了林母听,林母又惊奇又心疼,不想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小周却也是个苦命孩子,对他顿时没了猜疑,转而多了几分心疼和理解。
同时,林子苏还说,这十年来,他身边的确有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但因为他得的这个病,都没有发生过真正的床上关系。
而且那些女人也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能都怪他。虽然他也有不对,不该因为生活的不公就自暴自弃放浪形骸。
但现在的他责任加身,家族的事业让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浪荡,每天他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的,哪有时间去和女人风花雪月?
就说和我谈恋爱,都没有一次像样的约会,他每天都忙成狗了,哪有赵奕那么闲天天躺在温柔乡里!
林子苏越说越生气,突然跳下床,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此时家里已经安静了下来,林子苏冲着父亲的书房就大声控诉道:
“周瑁远每天忙得像条狗,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尊重我,他每年都要回加拿大和亲人团聚的,今年为了我,打破了这个惯例。
大过年的,保镖司机,他都让他们放假回去了,他一个身家上亿的老板,不顾安危的,孤零零一个人跑来云连住在酒店,就为了来见我的父母。
可是他受到的是什么待遇,还没进门,你就没个好脸色,他以前因为喝酒留下病根,好不容易戒了酒,还在治病,不能大喝特喝,
平常都酒不过一两,可爸你做了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朝死里给他灌酒,还是烈度白酒,人家出于尊重,忍了,可是今天晚上还骂人家,打人家。”
这时,林母赶紧跑了出来,慌地赶紧要拉这头小倔牛回屋,可林子苏气头上来,林母怎么拉得动,林子恪和林子茜也在林子恪的房间露出了两张稚嫩的脸,林子苏彻底豁出去了:
“要知道,人家在公司,在外面,不要说打了骂的,平常人们在他面前连个大声喘气都不敢,谁不是对他尊敬有加?!
在上京,商界出了名的大佬路总,都六十有几的老头了,还得跟他兄弟相称,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很多大佬,还得看他脸色。
这可倒好,来我们家,受到的是这种冷遇,你光想着立你的家长权威,可你有想过要我以后怎么面对他,还是你根本就是想拆散我们,周瑁远怎么了,就让爸你这么不待见。
人家是热脸贴冷屁股!这要是我去别人家是这种遭遇,我一分钟都不会多待,立马走人,可是人家家教太好了,没有走,给爸你,还有这个家留足了面子。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但他为我都做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真心吗?爸你还想要啥?难道非得都跟爸你一样,必须一贫如洗,让家人跟着他受苦受罪,才是人品贵重吗?
有钱就是原罪,就是万恶的吗?就只能钉在耻辱柱上,就得被你糟践辱骂?人家凭勤劳和智慧赚的钱,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么肮脏?
人周家几辈人为国家的付出,他太祖父当年为了支持抗日,日本人马上要进城,他不顾安危,为国家转运军备物资,差点被炸死,还遭到日本鬼子的特务暗杀。
人家二十几岁就立志要办学,办学之后,又投身实业,立志实业救国,直到现在这都还是人周家的家规。
每年被周家资助的贫困学生不计其数,他们捐助的学校也是不计其数,人周家哪一点就配不上你林家了,爸你要这么羞辱人家!
衡量人品的,不是只有两袖清风,还有很多尺度,凭什么你这样,就得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一样,你就给人家贴上‘恶人’的标签?!
就算是劳改犯,咋的出了狱,就没有重新改过重新做人的机会,就只能被人指指点点了吗?就算周瑁远以前做过很多荒唐事,
可是现在的他,对社会、对国家所创造的价值,他十个一百个赵家也比不上,你不想我跟周瑁远好,难道你想让我跟那个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赵奕好吗?
爸,你太专制,太刚愎自用了,谁在你眼里都有罪,就你最清白,可你所谓的清白,不过是为了你的权威,为了你的面子!”
林子苏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将这些压抑了多年的苦水一股脑儿地吐出来,也才发觉周瑁远的那些年少荒唐和错误,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他骨子里的良好家教基因是不可更改的,就算是深陷泥潭,他也会努力克制自律,努力寻找光明,等待拨云见日的机会,这才是自己应该看重和爱慕的。
想想自己年少,不也干过很多荒唐离谱的事情吗?所以,为什么要对他求全责备,他也并非完全是个刻薄寡恩的人!这是林子苏泪流满面的原因。
这一刻她释然了,也解脱了,她知道,除了爱他,奔赴他,没有第二条路。
林母很怕林父恼羞成怒跑出来打人,趁着林子苏发泄完了,赶紧将她弄进了房间。
甫一进到房间,林子苏就抱着林母痛哭失声,林母也明白女儿在他心中的分量确实不一般,对于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大佬男人,能做到这样,也是莫大的人生承诺。
两个孩子情深意长,作为父母不该胡乱臆测孩子们的感情世界,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早已不是那个见一面就结婚的年代,应该让年轻人自己去把握。
就算和小周最后走不到一起,但有这样一遭经历,女儿也不亏。林母虽然也有隐忧和担心,可女儿这番一往情深,此时泼冷水只会适得其反,只能先顺着她。
林母免不得一番安慰林子苏,让她不要多想,说你爸爸绝对不是想阻挠你们,还是你们沟通太少了,像这样的事情,你要是提前和我们沟通了,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误会。
“你这两天尽量不要顶撞你爸爸,我会找机会把这些告诉你爸,但今晚不行,不然就会适得其反。不过,你放心,我会说服你爸爸,不没收你的手机。
我看得出来,小周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虽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是比赵奕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一点也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知书达理,也知道疼人。
你说得对,人家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晚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好好安慰他一下,好吗?”
林母的善解人意温柔慈爱,也让林子苏的心软了,抱住林母,哽咽道:“妈妈你真好,谢谢妈妈,我爱你!”
这就是大女儿的好,挨打归挨打,但从不消沉悲观,林母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帮她抚去眼泪,道:“我叫子茜进来陪你,不许再哭了,大过年的,可不吉利!”
林子苏顺从地嗯了一声,咧了嘴想笑,但脸颊还发疼,嘴角也痛,禁不住哎哟了一声,林母心疼不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这才出去。
很快,林子茜就进来了,端了盆热水,手里拿着那条熟悉的毛巾和消肿的药,一脸的关心:“姐,你怎么样,脸还疼吧!”
林子苏点点头,这会儿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林子茜将浸湿的热毛巾递给她,道:“快敷上吧,消肿消得快!”
刚敷上,就疼得哎哟叫了一声,缓了一会儿,才幽怨道:“这条毛巾,见证了我们多少次挨打?”林子茜心疼地看着她,叹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走的?”林子苏关心道。
“嗯,你进来没一分钟吧,姐夫看着好难过。爸爸这次有点过分了。你那个高中同学,还有他爸爸,关他们什么事,大过年的跑来咱家,给我们找晦气!”林子茜愤怒不已。
“妈妈说,赵家就赵奕一个独苗,从小被溺爱坏了,他在常青市就对我纠缠不清,一直不死心,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在背后调查了你姐夫,也许是他爸,我不知道。”林子苏恨得咬牙切齿。
“赵奕是真的爱你吗?”林子茜感觉好迷茫。
林子苏冷笑一声,道:“他要是爱我,就不会这样做事,他是得不到,才想让别人也得不到!”
林子茜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林子苏一看,是周瑁远的,便给林子茜使了一个眼神,林子茜心领神会,赶紧跑过去把门反锁了,然后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林子苏打电话。
“丫头,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他,很担忧,声音有些消沉。
“我还好,就是脸有些肿……”
“疼吗?”
“疼,不过虽然疼,但它也给了我答案!”
“什么?”
“白天我纠结的问题,它帮助我找到了答案。”
周瑁远原本一肚子火气,听到这里便来了精神,问:“怎么说?”
“我爱你,也全心全意信任你,人非圣贤,我不该对你求全责备,因为我也不是完美的人。你的过去我管不了,但你的未来我不想缺席,我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好。现在谁也不能分开我们,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多艰难!”
“但是,你爸爸不会同意!”周瑁远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底气,一点也不像他了,他是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从来对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今晚的遭际,大概也是人生头一遭。
“你要放弃吗?”林子苏很害怕。
“不,我不是轻易放弃的男人。你,我更不会放弃,除非我死——”
“我们说好的,谁都不许提这个字。”林子苏胸口一阵疼,也不知道是心痛,还是胃痛。
“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是我度过的最漫长的时间,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周瑁远很焦虑。
“不知道,我不知道爸爸会有什么行动,也许会像小时候那样,把我关起来?或者再狠狠打我一顿,把我打得屁股开花下不了床?也或者,会逼我辞职?”林子苏惴惴不安。
“我能做什么?”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等我’,我一定去找你,好吗?”林子苏心乱如麻。
“好!”他好利落,或许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希望了,尽管很微弱,因为他不确定林子苏能否成功说服——更准确地说,是对抗其父亲的强势和固执。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周瑁远才说:“宝贝,早点休息吧!”
“好,我爱你,二哥晚安!”
“晚安宝贝!”电话两头都一阵安静,可谁也不舍得挂电话,最后还是周瑁远道:“宝贝你先挂吧!”
“不,二哥先挂!”林子苏恋恋不舍,害怕这一挂就再也不能联系了。
可是很久,两人还是没挂,周瑁远只得道:“那我们一起挂,我数1-2-3,数到3,我们就一起挂,好吗?”
“好!”林子苏欢快地答应了。
“1—,2—,3——”
林子苏听话照做,到3就挂了电话,事实上那头的周瑁远却没有挂,直到听到挂断的声音,才失落地放下电话。
第二天早上,大年初三,林子苏收拾好行李,准备提前离家回常青,她准备先去找还住在酒店的周瑁远,和他一道回去。
林子苏拉着行李箱,刚走到厅,就看到林宗南端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报纸,听到动静,放下报纸。
虽然戴着眼镜,仍掩藏不住他一家之主的威严,看到林子苏拉着行李箱要走,脸顿时黑了下来,道:“你要去哪?”
“回常青。”林子苏冷冷道。
“你哪也别想去,崬森的工作立刻给我辞了,跟那个周瑁远必须一刀两断,过完年就去云连报社上班!”林宗南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子苏。
“我是成人了,我有选择的自由,你不能限制我,这是违法的。”林子苏被激起逆反心理,决心和父亲抗衡到底。
林宗南闻言,十分震怒,摘下眼镜,一把扔到茶几上,吼道:“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就算我坐牢,也不会让你和那个人渣混在一起。”
“好,除非你今天打死我,否则我走定了。”林子苏昂起头,倔强不已,声门也高了。
“好!很好!”林宗南霍地站起身,来回踱步,随即转身去了书房。
两人的争吵很快惊动了家人,其他人纷纷从房间里奔了出来。
很快,林宗南就操起了从小打到大的棍子,俨然一个磨刀霍霍准备上刑场行刑的刽子手。
林子苏已经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离开。看到父亲提了棍子来,又来气又害怕。
刚从房间出来想去送姐姐的林子茜、林子恪看到父亲这个阵势,吓得赶紧挨在厅的墙角上,怯怯地望着林宗南,林子恪更是在发抖。
林母见状,吓得立即把林子苏护在身后,道:“你不能只听赵会仁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做出结论——”
“你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林宗南咆哮着,一把拉开林母,林子苏看到怒红了眼的父亲,心里害怕极了,可还是不愿服软,耿直了脖子,昂起头,怒视着父亲。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走,还是留?”林宗南恨得咬牙切齿。
“我走定了,除非你今天打死我!”林子苏放了行李在门口,转身就回到了厅,然后像小时候那样,一头就趴在沙发上,再无惧色,坦然等待“受刑”。
林母气得发抖,这大女儿的倔脾气,现在她拎着箱子走人,她父亲也不敢追出去打,可她偏偏不躲不逃,还非往她暴躁爹的棍子底下钻,现在去拉已然来不及了。
因为林宗南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挥起棒子就朝林子苏的屁股重重地打了下去,林子苏痛得身子缩了一下,双手死死地抓着沙发的布套,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但却一声不吭。
林子苏从小挨打都是这样,不哭不喊不叫不躲不逃,更不服软,这也是林父最痛恨她的地方。
哪怕她服个软,认个错,或哭一声,林父也不会每次都下重手,每次都是林父打得没了心力才停,也因此几个孩子中,林子苏是挨打最多也是最重的孩子。
“走,还是留?”林宗南再问。
“走!”林子苏飙高了声音,不想让他听到自己有任何示弱的感觉。
她话音还没落,林父的棍子就又重重地落到了她的屁股上,以至于“走”字的后音拖了一个沉闷的“嗯”音,但声音很快止住了,林子苏不想让父亲觉得自己痛和害怕。
林母吓坏了,儿女三人长大后,林父就很少再打他们了,这次打林子苏也是七八年不遇。
“你疯了吗?”林母说着,便过来要抢林父手中的棍子,林子茜和林子恪也哭求:“爸爸,别打姐姐了……”
林宗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母子四人都丝毫没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沆瀣一气地帮林子苏,便怒吼道:“今天你们谁劝,我就连着一起打!”
林母知道他的脾气,禁不住泪花涌动,又担心他真的会连累无辜,便立即将林子茜和林子恪拉开,让他们先回房间,林宗南的棍子却没停,一边问:“走,还是留?”
林子苏有一阵没说话,实在太痛,好几次都感觉要晕过去了,从前被父亲打,没挨过这么重的打,今天是头一遭,有些承受不住。
但她强忍着,缓过劲来,再次飙高声音,吼道:“我告诉你林宗南,你除了在家里作威作福,除了在家里当暴君,在外面你敢做什么?
赵会仁在你头上拉屎,你还不是照样P都不敢放一个!虎毒还不食子,可你除了会毒打自己的孩子泄愤外,你还敢打谁,有本事你去打赵会仁啊!
你以为我怕你吗,你以为你用暴力,我就会屈服吗?休想!今天,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走定了,走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林宗南气得浑身发抖,瞬间棍子就像冰雹一样落了下来,连着好几下没停,林子苏痛得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胃里一阵绞痛,感觉有一股腥甜味想往上涌……
林父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在继续,这时,林子苏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连又吐了好几下,沙发瞬间被鲜血染红。
林母刚哄好子茜和子恪出来,看到林子苏连连吐血,吓得头一晕,扶了一下墙,才缓过来,就像失了魂一样立马扑了过去,眼泪掉落,声音发颤,道:“苏苏,乖女儿,你怎么样,说话啊……”
林宗南手上的棍子还没停——只是比先前弱了些许,林子苏觉得屁股已经发麻发木,渐渐失去了痛觉。
看到妈妈的眼泪,便道:“妈,如果我没死,就让二哥来接我,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这里不是家,是监狱,是地狱。”
声音越来越微弱,林母心痛得直掉眼泪,而林子苏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强忍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林父见她还提周瑁远,又极其愤怒,刚停了的棒子又举起来便要打下去,这次林母也豁出去了,怒视着林宗南,气得浑身发抖。
“林宗南,你到底是有多狠心,她是你女儿,是你的骨肉,虎毒不食子啊,难道你真的要打死她吗?”
林宗南是又气又痛,但凡她示个弱或认个错,或者哭一声,他就会停手,偏偏她就是个硬骨头,随即气得一把扔掉棍子,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这边林母慌了神,便要打120,林子苏一把抓住林母,但力气很弱,林母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心都要碎了,哽咽道:“乖女儿,你想让妈妈做什么?”
“妈妈,求你了,给二哥打电话,让他来,好不好?”林子苏终于发出了请求,只是声音气若游丝。
林母的眼泪一直在打转,起身去拿林子苏的背包,林子苏掏出手机,找到电话号码,递给林母。
林母的手一直抖个不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拨通后,那头响起关心温柔的声音:“子苏!”
林母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更加不争气,声音发颤,道:“小周啊,我是子苏的妈妈,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快点啊,伯母求你了……”
“伯母,子苏怎么了?”周瑁远声音都变声了。
“别问了,快过来,快点啊。”说到最后,林母已经泣不成声。
周瑁远挂了电话,十几分钟后,他就像风一样地飞进了林家的厅。
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林子苏,便知道林父一定打她了,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三步并作一步奔过去,蹲在沙发旁边,一把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无力。
林子苏看见他来了,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周瑁远看到沙发上的血迹,禁不住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心碎欲绝,什么也不再问,颤声道:“丫头,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林子苏脸色苍白,没点血色,胃也是恶心得翻江倒海,说不出话,只含泪嗯了一声,周瑁远心痛莫名。
林母站在身后手足无措地泣啜着,这时林子茜和林子恪也都从房间里奔了出来,看到姐姐气若游丝的样子都红了眼圈,林子恪更是哭了起来。
周瑁远在林母的帮助下,将林子苏背到了身上,林子苏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弄自己,到了周瑁远的背上,手臂和头都是耷拉在他的肩上。
林母在身后扶着她,然后吩咐林子茜和林子恪帮着拿行李,一行人匆匆下楼而去。
到了医院,一切检查和紧急救治结束后,周瑁远几人围在病床前,林子苏病痛得到缓解,又恢复了坚强镇静。
看到病床前的林母一脸的担忧和害怕,林子苏便道:“妈,我没事,从小都挨打,屁股早都百炼成钢了,医生都说休养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了。”
“话是这样说,你今天吐血,是怎么回事?”林母忧心道。
林子苏自己也是忧心不已,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还是故作轻松,调侃了一句:“都是被老爸气的——”
幸好叫了周瑁远,让他这个贵公子哥帮忙跑前跑后,也没有怨言,好在结果还没出来,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让妈妈知道得好。
“老妈,这叫气血攻心,武侠小说上就是这么说的!”林子恪在一旁插话,众人都禁不住笑了,紧张悲伤的气氛这才得以些许缓解。
“我才是被你爸气得气血攻心。”林母埋怨了一句,随即回头对林子苏嘱咐道:“我还是不放心,等你好了,一定要去做个全面体检,听到没?”
“妈,没事的,以前从来都没有,就今天被老爸气的,幸好没吃早餐,不然早餐都得被打吐出来!”没有了父亲暴力的压制,林子苏也显得轻松了许多,看起来也有些血气了。
“听伯母的话,等好了,去做个检查!”周瑁远刚刚进来,一直没说话,听到她这样说,就过来拉她的手,满眼的忧心和心疼。
林子苏顺从地答应了,也只有他的话,她才会听得进去,望着她,也是满心的温柔和依赖。
“伯母放心,我会亲自带她去做体检!”林母见二人情深意笃,看林子苏也没什么大碍,有小周陪着也没什么担心的,她知道该离开了。
于是叫上林子茜和林子恪,再三叮嘱林子苏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她,林子苏应了声,母子三人这才离开。
周瑁远起身去送,到得外面,林母道:“小周,别恨你伯父,打是亲骂是爱。将来你有孩子了,就能体会做父母又爱又恨的心情。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说心里话,伯母打心眼里喜欢你,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像自己的儿子一样。
如果你能好好对子苏,从前的那些也就不是什么事,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本性并不坏。照顾好子苏,好吗?”
林母很慈祥,很有一个母亲的风范,让周瑁远既感动又敬重,道:“伯母放心,我会的。”周瑁远在林母面前尤其真诚,郑重承诺,不忍辜负。
林母温柔地望了他良久,才带着一对儿女离开。周瑁远返回病房,林子苏见他进来,便问:“妈妈她们走了?”
周瑁远嗯了一声,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缓缓走向她,林子苏读得懂他的担忧、心疼和焦虑。
林子苏趴在床上,侧了头望着他,一边伸手示意想牵他的手,周瑁远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亲吻了一下,眼神里有些悲伤,低沉道:“昨晚,我应该带你走,我没想到你爸爸真的会打你……”
“这对我,就是家常便饭!”
“所以,你讨厌惩罚,讨厌我打你屁股,是吗?”
“我现在想回常青市,想回我们的家!”林子苏睁着大眼睛,脉脉含情。
周瑁远摇了摇头,柔声道:“你的屁股不好,哪里也不能去!”
周瑁远直到今天才彻底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害怕惩罚,明白了她屁股上的黑青不是一次两次挨打才留下的,明白了她恨她爸爸的原因。
他也无法理解林父对子女的教育方式,这在他的成长和家教中从来没有过。
而林子苏性格里的倔强,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一点一点积累形成的。
对她越是用强,她越顽强反抗。越是温柔相待,她越温顺听话。
林子苏的性格是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只是小时候不明显,长大后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这个特点就越来越明显。
林子苏见他不同意,就扳了脸,很是不开心,周瑁远揉了一下她的头,道:“和我说说你那个高中同学吧!”
林子苏一提起赵奕就恼火,便道:“我不想提他,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碰见他。”
“宝贝,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比起对你爸爸的不理解,我更讨厌你的这个高中同学,还有他的爸爸。
但是,相信我,他们不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麻烦,我有很多解决麻烦的办法,我只想保护你,不希望你再挨打,明白吗?”
林子苏这才放下愤怒,向他讲述了自己和赵奕在高中如何交好,他如何出国留学,如何在去年同学会上重逢,他如何向自己求婚等等。
但在此之前,并不知道他是赵会仁的儿子,他高一下半学期才转来我们学校的,对他的家庭背景并不了解。
我爸除了工作,私下几乎没和赵会仁走动过,而且言语提及赵会仁都是愤怒和鄙视,说他就是口蜜腹剑背后捅刀子的“李林甫”。
后来又传出二人因局长之位而产生竞争,赵会仁如何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如何给父亲下套,凡此种种。
林子苏愤愤不平的是,父亲不敢在单位和赵会仁撕破脸,只会在家里给妈妈倒苦水,拿自己的儿女泄愤,这种行为和赵会仁有什么区别!
周瑁远抚了抚她的头,耐心安抚说,成人的世界,不是当面骂两句,不是撕破脸,就能解决问题的。如果你爸爸真那样做了,他在单位也做不下去了。
也许,你爸爸只是在等待时机,等待掌握了实权,才好找机会一招制服赵会仁。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打你,毕竟你是他的女儿,我很心痛。
周瑁远握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他的安慰就是最好的良好,她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安宁下来。
有了他的陪伴,林子苏安心不少,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
住院期间,林子苏趁周瑁远不在时,让护士把检查单给了自己,看到的结果是她得了胃溃疡。
医生说她这个是早期症状,只是这次可能因为挨打的原因,引起了肠胃的应激反应,就给她开了药嘱咐她按时吃药,还是要定期检查,如果病情有变就得第一时间做手术。
还说要她把心态放平和,不要有什么包袱,让家人多宽容些,别总是发脾气,让心情保持通畅开心。
林子苏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一点头应下。
周瑁远过问起这事时,林子苏如实说了,最后还打趣说,医生说了要家人对我宽容些,不能再乱发脾气,更不能打我了。
周瑁远被她气笑了,说她看个病也要教训自己的男人。林子苏顽皮一笑,此事也就这样摆平了。
转眼就到了初七,周瑁远见她能行走了,这才应她所求带她回常青市。
出院那天,林母和妹妹弟弟带了很多年货,过来相送。林母告诉林子苏,她将林子苏给她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父亲。
林子苏便问,他什么意思?林母说,他什么也没说,闷头回了书房。今天听说你出院回常青市,很早就起来了,坐在书房里,也没吃早餐。
林子苏鼻子一酸,那又怎样,假惺惺的父爱,总是事后诸葛亮,打人的时候也没见有一丁点仁慈!林子苏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和周瑁远上了车。
当母亲和弟弟妹妹在车子后面,渐行渐远,林子苏的眼睛又模糊了……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