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风这一问,犹如晴天霹雳。
“砰!”
手中拿着酒壶的杨若若如遭雷击,手一抖,酒壶瞬间脱手掉落。
从杨泰和杨河的对话中,杨若若虽知任盈与他们关系不一般,但从未想过她会是自己的娘亲,此时被杨凝风这一问,惊得瞠目结舌。
杨泰亦是心头一震,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杨凝风见父亲的反应,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轻声说道:“爹,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隐瞒吗?娘,她还活着,对吗?”
杨泰轻轻叹息,知道聪慧过人的儿子早已心中有数,自己确实难以再隐瞒下去。
杨泰缓缓说道:“是的,她就是你们的娘。爹也无法确定她是否还在人世,但爹觉得她应该还活着。”
杨若若听后,呆若木鸡。
杨凝风也是内心一震,尽管觉得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没错,但亲耳听到父亲承认,心中还是犹如掀起了万丈狂澜。
自懂事以来,他从未见过娘亲,也未曾听人提及过娘亲,只记得曾经问过父亲,娘亲去了哪里,父亲却说她死了。然而,今晚他却得知了真相,不仅知道了娘亲的名字,还知道娘亲很可能尚在人世。
“爹。”杨凝风和杨若若宛如两只归巢的乳燕,一左一右,轻轻地坐在了杨泰的身旁。
杨凝风轻声问道:“爹爹,可以跟我们讲讲娘亲的事吗?”杨泰沉默半晌后,长叹一声:“你们都已长大成人,也是时候让你们知晓了。”
想当年,杨家四杰纵横江湖,何等意气风发!
在这闯荡江湖的过程中,他们结识了一位古灵精怪、调皮可爱,名叫任盈的美貌女子。
五人结伴同行,扶危济困,仗义行侠,好不快活!
杨泰与任盈在日久天长的相处中,渐生情愫。
好景不长,四杰中有两人接连遭遇不测。余下的杨泰和杨河带着任盈回到杨家,二人喜结连理,不久后便诞下一对可爱的儿女。
本应一家四口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然而,在任盈生下杨若若的第二个月,她却突然声称家中有人来寻她。
当时,杨河与杨泰还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正在与杨泰把酒言欢。任盈将剑九剑谱交给杨泰时所说的话,杨河也在场。
任盈走后,杨泰和杨河都深知剑谱的重要性,于是将任盈的身份和剑谱之事深埋心底。怎奈岁月这把无情的利刃,斩断了二人的兄弟情。时至今日,杨河为了争夺权力,为了变得更强大,竟然以任盈的身份相要挟,逼迫杨泰就范。
“你娘当时走得匆忙,留下剑谱,本是存了一丝念想,或者说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突破血府境,然后再修炼剑九剑谱,那时便有能力将她接回家。”杨泰的神情落寞而哀伤,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自责,说道:“可惜爹天赋不足,凝气境已经是尽头了。但我没有绝望,因为凝风又让我看到了希望,心想着时机一到就将剑谱交给你,然后你去将你们娘亲带回来,却没想到……”
杨泰看了一眼杨凝风,眼眸中流露出的神色,充满了对他的疼惜,而在那疼惜深处,更是隐藏着深深的绝望。
是的,就是绝望,如坠深渊般的绝望。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天赋有限,这辈子别说是超越血府境,就连达到血府境的希望都极其渺茫。因此,当他的儿子自幼展现出惊人的武道天赋时,他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让他最为器重的儿子竟然被灵剑宗断了武脉,毁了丹田,彻底断送了武道成仙的路途。
杨凝风沉默着。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父亲对他的期望不仅仅是希望他能够在武道上攀登更高的山峰,更是希望他能够将母亲带回家里。
杨凝风意识到,父亲对他的厚望,也是将心爱之人带回家的希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读懂了父亲看他时眼神中那一抹绝望。
杨凝风微笑看着盯着他看的父亲和妹妹,轻轻点头,道:“是的,我的武脉和丹田都已经恢复了,而且实力更胜从前。”
“太好了!”杨若若激动得握拳一震,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欢呼。
杨泰更是兴奋地转身,紧紧地拥抱着杨凝风。在得知儿子断了武道仙途后,他感到无比绝望。
如今,儿子竟然恢复了武脉和丹田,希望再度降临,如何不喜,如何不激动?
“温逸书一旦知道我并未废,必定不会放过我。”杨凝风等父亲和妹妹的情绪稍作平复后,郑重地叮嘱道。“所以我恢复的事情,除了我们三人,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杨若若急忙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打死我们也不会说的。”
她深知,若将此事泄露出去,无异于将哥哥置于死地,就算牺牲自己,她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杨泰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突然起身,走进了他的卧室。
杨若若有些诧异地问杨凝风:“哥,爹这是要去做什么?”
杨凝风心中虽有猜测,但仍不太确定。
不一会儿,杨泰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匣子上的尘土表明他刚擦拭过,但并未完全擦干净。
杨若若好奇地问道:“爹,这是什么?”
杨凝风心中一震,他知道自己猜对了,里面肯定就是剑九剑谱。
杨泰二话不说,将匣子直接塞进杨凝风的手里,说道:“你既然已经恢复,就赶紧带着妹妹走,我在永州城有个过命的兄弟,你们去投靠他。匣子里是你娘留下的剑谱,你若提前修炼,切不可轻易施展。匣子里有关于你娘的所有秘密,等你的修为超越了血府境,并且将此剑法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你再去找你娘。”
杨凝风接过匣子,沉思片刻后说道:“爹,匣子我收下,剑法我也会练,我答应你,在实力不够之前,绝不去找娘亲。但我不会走。”
“你必须走。”杨泰说道:“大长老是什么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后天我若交不出剑法,他真会将你娘的身份公之于众,到时候我们杨家全族人都难逃一死。”
杨凝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杨泰悚然一惊,道:“我的实力虽比他强,但想杀他实属不易。况且他的背后有太叔祖撑腰。你们或许不知,太叔祖可是凝气境六重的强者,比我还高出两重,我绝无胜算。”
“六重么?”杨凝风双眼微微眯起,好似两把锋利无比的绝世宝剑,旋即暗中与通天侯联系。
“侯爷!”杨凝风说道:“可否助我杀人?”
通天侯的声音即刻在杨凝风的心湖中响起,说道:“凝气境六重罢了,何须本侯爷出手?小子,你要有点自信啊!你能杀!”
杨凝风心安了。
侯爷的话已然明了,若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侯爷自会出手。有此依仗,他便敢跟父亲打包票了。
“爹,杨河和太叔祖就交给我吧。”杨凝风语气坚定,自信满满。
杨泰心头一震,道:“你能应付太叔祖?”
杨凝风信心爆棚道:“我能杀!”
“好!”杨泰猛地一拍大腿,大声说道:“爹可不是那种顽固不化,妇人之仁的人。要是……他杨河真的为了自己的私欲,完全不顾家族的生死存亡,爹绝对不会阻拦你杀他。”
杨若若突然插嘴道:“可是这样一来,哥恢复的事不就会被外人知道了吗?”
杨泰心里一震,说道:“是啊。”
杨凝风微微一笑,淡定地说:“我自然有办法,你们放心好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当作不知道我已经恢复了,后天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爹听你的。”杨泰深知自家儿子的性格,知道他绝对不会拿全族人的生死来开玩笑,既然他敢这样打包票,那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来,我们再喝一杯。”杨泰兴奋地说。
“不行!”杨凝风和杨若若齐声喊道。
“……”
杨泰露出一副苦相,嘟囔着:“这么开心……”
“开心也不行。”杨凝风和杨若若又一次不约而同地阻止道。
杨凝风其实不反对父亲喝酒,但得适量。
小饮怡情,大饮伤身。
父亲今晚喝的酒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杨凝风站起身来,说道:“爹,我先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杨若若。
杨若若会意,拍着胸脯保证道:“哥放心,没有我的允许,爹绝对喝不到酒。”
杨凝风对着杨若若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然后转身离开。
“爹,我要收拾桌子了,你快回去睡觉。”杨若若“命令”道。
“好,好,好……唉,爹在家里的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啊!”杨泰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然后回房间睡觉去了。
杨若若喜笑颜开地收拾着东西。
杨凝风回到了住所,一进房间便反手锁上了房门,紧接着心急如焚地打开匣子。
匣子中有一本蓝色的小册子,保存完好,年代久远,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仿佛历经岁月的沧桑。这本小册子正是剑谱《剑九》。
此外,还有一封厚厚的信。
杨凝风将信拆开。
“我娘竟然是太阴宗的圣女?”杨凝风看后惊愕失色。
太阴宗与太一宗并驾齐驱,被誉为南楚皇朝最强大的两大宗门。
然而,这两个宗门却正邪有别。
太阴宗作为魔道第一宗,臭名昭着,传闻中魔宗之人行事残暴不仁,大家平日里所说的魔宗便是指太阴宗。
太一宗则是正道的翘楚,秉持着浩然正气,光明磊落,被世人称为圣地。
杨凝风从父亲和杨河的言辞中早已得知娘亲的身份非同小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娘亲竟然是魔宗的圣女。
“怪不得父亲宁死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娘的身份。”杨凝风深以为然,轻轻点头。
魔宗树敌众多,在整个南楚可谓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倘若杨家与魔宗的关系暴露,魔宗圣女竟是杨家媳妇这一事实被公之于众,杨家必然会面临被灭族的惨境。
此外,魔宗圣女在魔宗内地位尊崇,在魔宗人心中更是神圣高洁、一尘不染。若是让魔宗的人知晓他们的圣女委身杨家这个小家族,还诞下一儿一女,或许无需他人动手,魔宗就会派遣专人来将杨家灭门。而且,杨凝风虽然不清楚《剑九》在魔宗的地位如何,但从娘亲的反复叮咛中可以推断,此剑法恐怕也是魔宗的不外传之秘,一旦被魔宗得知落入杨家之手,杨家必将难逃灭族之祸。
“所以,娘亲的身份,绝对不能让杨河说出去。”杨凝风眼神冰冷,闪过一抹决绝。
他当即将《剑九》取出,丢进补天经中。须臾之间,被推演到至高境界的剑九剑法深深烙印在了杨凝风的灵魂深处。
杨凝风小心翼翼地将剑谱取出,与自己灵魂中的剑九剑法一一对照,果不其然,经过补天经的推演,他所掌握的剑九剑法,比原版要高明许多。
若是修为相当,他定能秒杀天下其余会九剑剑法之人。
“娘亲,请再给孩儿一些时间,孩儿必定会将您带回家。”杨凝风将剑谱放回匣子后收入戒指中,紧接着抽出长剑。
唰唰唰……杨凝风在房间里挥舞起剑九剑法。
几套剑法演练完毕,已是深夜。
明日去仙宝阁看看有无好剑……”杨凝风轻弹了一下手中的长剑,轻声呢喃。
好马需配好鞍,好船要配好帆,好的剑法自当配好剑才行。
但剑的事,且待明日再议。
此刻,有更重要的事亟待他去做。
”嗖!
杨凝风从窗户飞身而出,在一处无人的暗处,他取出一套从未穿过的衣服换上,然后戴上青面具。
还要等到后天?
杨凝风不愿给杨河这个机会。
他身轻如燕,好似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身法犹如被天机推演过一般,精妙绝伦,仿佛黑夜里的幽灵飘忽不定,转瞬之间便到了杨河的居所。
杨河的书房灯火通明。
杨凝风蹑手蹑脚地潜到书房窗户前,即使杨河有着凝气境四重的修为,也难以察觉杨凝风的踪迹。
杨凝风刚刚站稳,就听到杨长亭怒不可遏的声音:“爹,你怎么能这样做!”
河的声音随之响起:“为何不能?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能当上族长!难道你不想当?”
杨长亭说道:“想,我当然想当族长,族中之人谁不想?但我想当的是光明磊落、受全族人真心尊重的族长。如果是四叔真心觉得我能胜任族长,将族长之位传给我,我定然当仁不让。但我绝不做通过阴谋诡计抢来的族长。”
杨河怒发冲冠,吼道:“你这是愚不可及啊!杨泰会心甘情愿将族长之位传给你?我看他那样子,就算他儿子再窝囊,他也想把族长之位传给他儿子。你若不抢,这辈子都休想当上族长,更别谈实现你的抱负,让杨家更上一层楼了。”
杨长亭说道:“可是,靠抢来的族长之位,族人不服,我就算当上了这个族长,又有谁会听我的?我又如何实现抱负呢?”
杨河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你当了族长,那些不听话的杀了便是,剩下的自然都是听你话的人了。”
“爹,你,你怎么能说出如此荒唐之言?”杨长亭的语气充满了无比的震惊,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话语,“爹,你快收手吧!四叔为人公正,心中坦荡,可谓是德高望重的好族长。我们怎能为了一己私欲,逼迫他让位?又怎能对族人做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般丧心病狂之事……”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杨河怒不可遏,暴喝道:“滚!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爹……”杨长亭还想再说些什么。
“滚!”杨河的声音震耳欲聋。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那是大力关门的声音,杨长亭甩门而出。
“真是气死老夫了,我怎会有如此迂腐之儿!”杨河在大厅中愤愤然自语,“长亭还年轻,才会这般执拗,等他当上族长,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况且,我已安排人发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天杨泰若还不就范,就休怪我心狠手辣,让杨家人为杨泰的自私陪葬……有这样的儿子,真是气死老夫了……”
杨凝风突然如鬼魅般突然穿墙而入,其声阴冷仿若九幽恶鬼:“那你就去死吧!”
“谁……是你……”杨河怒目圆睁,暴喝一声,随后省起城主府的人说过杀杨略的人是一个戴着青色面具的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团如闪电般刺目的剑光。那剑光凌厉如锋锐的箭矢,强大得超乎想象,仿佛不应在凡间出现,而是那剑仙降下灭世的一击。剑光瞬间将杨河淹没,世间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联!
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竟是杨长亭去而复返。
杨长亭一边推门,一边说道:“爹,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你……”声音骤然停顿,他瞬间惊得呆若木鸡。
大厅中,一个青面人如鬼魅般持剑而立,剑尖滴血,仿佛青色的恶魔。青色的面具在摇曳的灯光映照下,更显狰狞恐怖。
地面上,杨河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生死未卜。
杨凝风面具下的脸庞不由地皱起,如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自窗户掠出,几个闪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爹……青面人!”杨长亭猛地惊醒,全速冲到窗户前然后掠出,可是夜色幢幢,哪里还有那青面人的身影。
杨长亭心挂父亲,没有再继续寻找,而是急急返回大厅。
然而,杨河已经气绝身亡。
“爹,爹……”
呼天抢地的痛嚎之声,传遍整个杨族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