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恒笑了起来,“我知道李先生是聪明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在前面等你。”
李泰来会意,公孙恒出去后,茶坊里一些与李泰来熟悉的茶迎了过来,“李先生,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贵气的公子?”
李泰来笑笑,不置一词杵着拐杖往外走。
巷子尽头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李泰来一直走到巷子尽头,车夫才将戴着的斗笠掀开一些,朝他道:“李先生,请上车。”
李泰来也不问,扶着车辕上了马车。
李泰来并不去掀开车帘,凭着感觉只觉得越来越偏僻,又过了好一阵,车子停了下来。车夫揭开斗笠,笑着为他放下马凳,“李先生,公子已经等着你了。”
李泰来下了马车,面前是一个农家小院。院子里面布置的十分干净整洁,除了小些跟归家的院子也没什么区别。
公孙恒坐在廊庑下,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泰来坐在公孙恒对面,将拐杖靠在椅子上。
“李先生青年才俊,实在可惜了。”公孙恒视线从他腿上掠过,一脸惋惜,“不过这并不要紧,若是你肯跟着我,今后除了没个一官半职,但前途也差不了。”
给人做幕僚,李泰来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机会。
如今仕途无望,最好的便是给人做幕僚这条出路,总不能一辈子窝窝囊囊做个账房先生。
“公子想要我做什么?”李泰来开门见山问道。
“归家烧制御瓷的事我便不再说了,你只需将这事与太子扯上关系便可。”公孙恒笑容有些凉薄,“其余的事情便不用你出头。”
李泰来:“筹码?”
公孙恒用目光示意身后的随从。
随从转身去屋里捧出一个匣子放到桌上。公孙恒将匣子推向李泰来,“这只是一部分,若是先生做的漂亮,此后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幕僚,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先生。”
李泰来打开匣子看了看,笑着道:“请公子放心。”
“还有,”公孙恒敛起笑容,神情淡漠,“这事若是牵扯到其他人,先生应该知道怎么做。”
李泰来合上匣子,一字一顿道:“在下以死谢罪!”
公孙恒复又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我便祝公子诸事顺遂。”
李泰来捧着匣子坐在马车上,一直到平江七十二坊附近,他才叫停马车。
平江有两处集市,七十二坊通常是富户世家采买物品之地,里面有好几家钱庄。
李泰来抱着匣子进了最近的钱庄,里面的伙计看他穿着打扮寒酸,又杵着一根木拐,眼皮抬了抬又继续在柜台上拨着算盘。
李泰来也不动气,他一直走到伙计面前,将手中匣子放在柜台上,“小哥,帮我将这些换成交子。”
钱庄伙计眼皮一抬,“我们钱庄五两以上才能换交子,若是散钱可以换成碎银。”
李泰来:“除了给我留下五两,其余的全部存在你们钱庄。”
伙计略有些不屑,看到柜台上打开的匣子立刻便笑了起来。他一改起初的轻慢殷勤的捧起匣子,“先生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兑换。”
李泰来坐在柜台前面等待,一盏茶功夫不到,伙计已经麻利的匣子拿了过来,“九十五两银票,五两碎银,请先生收好。”
李泰来看了看,合上匣子出了钱庄。
三伏天正是热的时候,街上的行人早已换上了夏装。李泰来身上仍旧穿着袖口洗得发白的春装。他去找了一家成衣铺子,买了一身好些的夏装换上,又去买了新的鞋袜,整个人都觉得扬眉吐气了些。
回去的时候,他又顺带捎了些肉菜。南玉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却又不敢问他上哪来的银子。
李泰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你去好好做一顿饭菜,明日我可能便不回家里住了。”
南玉儿嗫嚅道:“你要去哪里?”
李泰来阴鸷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南玉儿不敢问,拿起桌上的肉菜去做饭。嫁给李泰来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变成了手脚麻利的妇人。
屋里光线昏暗,李泰来坐在桌前慢慢喝着一盏茶,直到屋内散开浓烈的饭菜香味。
南玉儿将饭菜端上桌,等李泰来动了筷子,才埋下夹了少许菜放在碗中。
两人默不作声,只有筷子偶尔碰在碗沿上的声响。
李泰来吃完了饭,难得的将碗中还剩的肉推到南玉儿面前,“我已经饱了,你将这些吃了吧。”
南玉儿依旧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李泰来又拿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我这些日子都不回来了,若是一个月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便自己回云县去陪着母亲好好过日子。”
南玉儿惊愕地抬起头,“你要去哪里?”
李泰来不说话。
这已经是今日她向他第二次提问,但他依旧不答。南玉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你若不告诉我你去哪里,我回去后怎么跟姑母交代?”
“你不用交代什么。”李泰来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很亮,“你只要将孩子生下来,母亲不会怪你。”
南玉儿手一抖,夹在筷子上的肉便掉到了地上。
她慌乱的弯下身将地上的肉捡起来放在桌上,双手抓住桌沿,显得有些无助。
李泰来叹了口气,自嘲的笑笑,“玉娘,你嫁给我这么些日子我对你并不好,若是我回不来对你来说也是解脱。”
南玉儿眼泪大滴大滴的滴在桌面,被她用拇指擦去留下一片水印。她其实心里并没有多难过,但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也止不住。
李泰来皱皱眉,起身出去了。
直到拐杖的声音逐渐消失,她才伏在桌子上大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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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御窑。
姚远山一脸焦急,“姑娘,二老爷烧制御瓷如今已经下狱,接下来刑部肯定要追究御瓷烧制方法的出处,不行你还是出去躲一躲,等过了风头看看情况再回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往哪里躲?”南书燕语气平静,“再说德容公主的嫁妆中的瓷器只是烧制好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我此时更不能离开平江。”
姚远山听她这样说,咬牙道:“罢了,若有人真的问起二房御瓷烧制方法从何处来,我便说是我给二老爷的就是,这样也不会牵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