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重新改换了装束的马车再次上路。
这次的目标是那北三州之中的济州,路途遥远,马车紧赶慢赶了月余才总算到了北三州附近的甘州。
甘州虽然不归属于北三州,但离得不远,眼看济州就在眼前,不少人都松懈了下来。
直到。
一把大刀毫无预兆的破空而来,猛地劈向了那赶车的护卫。
“啊——”
一声惨叫,马车重重被斩落在地。
立马有护卫反应过来,高声大吼:“保护马车——!”
语落,一阵马嘶,马车剧烈摇晃,车外响起了刀兵交接之声。
车内,竹息手持短刃拦着郁声没有动,直到车外的交锋越来越激烈,他们这一行人的人开始露出疲态的时候,竹息才起身。
她朝郁声冷冷丢下一句“别动”后就跳出了马车。
郁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抚了抚袖口,掩眸。
车外偶尔有怒吼之声,那些不知名来人瞧着像是这附近的土匪,对方人数众多,已然远远过百。
早听闻甘州最近有数量众多的悍匪,却没想到会让他们撞上。
他们这车队一行不过三十来人,便是一个个都有身手在,但也做不到每个人都以一敌多。
“嘭——”
马车猛地被撞了一下。
一道身影撞上马车车厢,鲜血瞬间从窗户渗入车内,整个马车都被这股巨力撞翻了过去。
马车内的郁声骤然倾倒,脑袋猛地撞到了车角之上。
脑后一阵闷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车外惨叫声不停。
刚刚撞到脑袋的那一下让郁声眼前发晕,他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撑着坐起,正想着出马车,车外的声音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郁声顿时警惕了起来。
但好在,撩开车帘的是竹息。
只是她显然也身受重伤,浑身都是血,从她撩开的车帘隐约能看见一地倒下的尸体。
整个车队的人除了竹息已经全都死了。
竹息将郁声猛地从车内拉出,“走!”
她脸色铁青。
不论如何,他们必须去济州,接近镇北大将军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们绝不能错过。
这些护卫死就死了,反正等她到了济州之后还可以再联系太后娘娘,还能再要来一群护卫……
……
郁声被竹息扯着走,他刚刚被撞到的头还昏沉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摇了摇头,勉强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墨色的,带着忧愁的秋水眸看着周围死了一地的尸体,半晌,缓缓转向了他前面身受重伤的竹息。
那双忧愁的秋水眸渐渐地,凝聚起什么。
毫无预兆地,一直缝在衣袖中的软剑抽出,猛地刺向了竹息。
“呃——”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竹息来不及反应,直到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她才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那的郁声。
手持软剑的人一身白衣微微凌乱,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带三分愁绪,身姿窈窕,像是带着忧愁的水中神女。
然,他没有犹豫,又狠狠一剑刺穿了竹息的心脏。
那双水色盈盈的秋水眸中满是冷血凉薄。
什么亲朋什么好友。
他一个娼妓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不过是他花钱雇佣以防万一的一群亡命之徒罢了,就算是死了也只是死有余辜。
要不是这一路上竹息这一行人看守得太过严密,他早就找机会逃走了,如今有了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直到亲眼看着竹息断了气,郁声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满地的尸体平复呼吸。
他肯定是不会再继续去济州替太后去监视什么镇北大将军的,皇权争斗的事情,他这种低贱的身份,陷进去便无法脱身,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惜命,不想死。
郁声踢开脚边的尸体,又回了马车上翻寻路引。
刚刚被撞到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郁声忍着胸膛里的郁气,找了许久才算是将那包裹找到。
他才刚刚将包裹找出,后脊便骤然一凉,心底一惊下意识回过了头。
只见一个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护卫提剑猛地砍向了他。
那护卫显然是看见了他对竹息出手,下手丝毫不留情。
郁声反应快,手中软剑缠住他的剑并将之用力甩出,下一刻立马调转剑尖狠狠刺穿了护卫的胸膛。
然那护卫即便是被剑刺穿也不停,手肘重重击向了郁声的太阳穴。
重击太阳穴,可致命。
情急之时,郁声只来得及偏头躲开。
护卫身手已是一流,即便躲开了致命之处,这一击仍旧是让郁声后脑猛地剧痛,眼前一黑。
然他手上半分力气都没松,又狠狠捅穿了那护卫的心脏。
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那护卫在挣扎了几下后便彻底断了气,手垂了下去。
郁声重重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眸中瞳仁轻颤。
原本就旋转晕眩的世界整个倒转了过来,就好像整个大脑都在被什么东西翻搅,一股又一股的剧痛持续。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那些画面一一在眼前流逝,他想要看清楚那些都是什么,眼前却好像蒙上了一层灰纱,始终看不清。
许久许久,耳边的声音远去,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
“小姐、小姐!”
他是在一声声的呼喊和摇晃中醒来的。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稚嫩的脸。
看到他醒过来的时候,那黄毛丫头喜极而泣,“太好了小姐,你没死!”
黄毛丫头在耳边叽叽喳喳庆幸他没事,但他却有些茫然。
他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双墨色的秋水眸有些朦胧地看着那黄毛丫头。
他看了那丫头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是谁?”
黄毛丫头一愣,“小姐你忘了我吗?我是你之前买下来的小翠啊,刚刚强盗来袭,我躲在车里没被看见所以才躲过一劫的……”
他看着眼前的人,可眼里只有茫然。
小翠意识到了些什么,“小姐……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眨了下眼睛,唇轻启。
半晌,脑子里忽地闪过些什么:“……郁声?”
“对对,小姐的名字就叫玉笙!”小翠点头,她回想着那位青衣姐姐告诉过她的消息,“小姐,我们这次是要去济州找小姐的表哥投靠的,你还记得吗?”
“表、哥?”他努力顺着小翠的话去回想,然而脑子里却猛地一痛。
他不由得按住了脑袋,蹙起了眉。
见他这副样子,小翠顿时慌乱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他忍受着大脑仿佛要胀裂开的痛楚,过了许久,才唇色发白地回道:“我、我不记得了……”
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也不记得……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也不记得。
这样的发现不由得让他脸色有些发白,有些无助。
白衣美人脸色煞白,眉间带愁绪,眼眸无助,这样的景象直看得人心疼。
旁边的小翠急得团团转,半晌,她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转头去翻倒的车厢里找。
她翻翻找找,总算找出了几个包裹,像是抱什么宝贝一样抱到郁声面前。
“小姐,你快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东西。”
他微微抿唇,半晌,还是拆开了几个包裹。
包裹里大多是一些衣物,拆了几个包袱后,他才找到了一个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几封书信还有一支玉簪。
那几封书信有族老的,有朋友的,基本上都是可以证明,他就是来自琼州孟家的孟玉笙……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太习惯。
不知缘由,但他却觉得,他应该叫郁声才对……
对了,他、他不是男人吗……为什么这个人一直叫他小姐……
郁声抿唇,看向了那封被压在最底下的书信,将之拆开。
这一封书信明显与之前不同。
书信上的意思是,对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他来济州对方就一定会照顾好他。
他看着那肆意轻狂的笔迹,目光移到了书信末尾的落款之上。
“唐今……”他轻轻喃喃,“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