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阵中每间隔十人便有一辆石马战车,但见马壮车轩,车上站着威武军官,运筹帷幄,指挥手下奋勇杀敌,极具气势。
黄王生前南征北战,转碾大半个中国,风光无比,死后依然有无数兵马供他驱使。
石室墙壁挂着永不灭的青铜人形灯盏,火苗燃烧发出令人迷幻的香气。
众人跟在杨航身边,见了这一间气象雄伟的石室,都不禁惊叹出声。
“杨太师伯,这个洞室是黄王葬下时才造的吗?”黄秋生禁不住发问。
“是的。”杨航回忆起当时建造的情形。
“难道一路上所有设施、物件、机括都是潜龙真人修建的?”周苍不相信地问。
“对,除了洞不是我们挖的。”
杨航解释道,黄王死后,师父用药水保存他的尸体,接着开始寻找宝穴,找到宝穴便着手营建,用时刚好一年。
四人都不相信,在山区建造规模如此巨大的地宫,别说一年,便十年一百年也未必够用。杨航得意道:“这你们就不知道,我师父请来了天兵天将帮忙。”
“请来天兵天将修造黄王坟墓?”周苍问。
“黄王是曲星下凡,天上的神仙念在旧情份上,都纷纷伸出援手。”杨航摇身晃臀地说。
既然有神仙来帮忙,建个地宫还不是小事一桩。
民间流传“黄巢杀人八百万,在数一人也难逃。”的谶语。传说人屠黄巢是天上的曲星,因误放了地狱里的魔鬼而被玉皇罚下来的。地狱共有魔鬼八百万,卞绿是看管地狱门的官吏,所以他必须先去。黄巢每杀一个,卞绿就关进地狱一个,决不多杀一人。
不管传说如何,无法否认的是,黄巢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杀人魔,虽然没有话语中“八百万”之多,但死在他手下的无辜平民,数不胜数。有道是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王,杀得万万人方为王中王,对待黄巢杀戮,已不能用常人眼光来审视,或许,他真是上天派来惩罚唐人的。
“什么曲星下凡简直是狗屁玩艺,胡扯一通,他是曲星下凡,老子就是武星下凡。”洪仁海心中暗暗骂道。
洪仁海本对黄巢没有好感,可见了他的地宫气象万干,犹如天上仙境,也不禁佩服赞叹起来,他见地宫宏伟,不禁更是期待棺中的武学秘芨,当即就要单枪匹马到前边的地宫中一探究竟。
周苍、黄秋生等人见他这般急不可耐,立即动身前行。可刚越过石人,甫登上石阶就发现眼前的宫阙楼台有隐隐红光,殿顶抱柱之间像是有一股股的红光在迅速流动。众人当时都是一怔,不知那殿中有何古怪,后来终于看得真切,惊道不好,殿中有好多红色天龙。
天龙,壁虎也。
此时午时未,正是阳光最猛之时,那天龙吸饱阳光,皮肤朱红,几干条上万条聚在一起,便如一团流动的火焰。
看到此处,洪仁海停下脚步。
黄秋生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天龙,啧啧称奇,更知道这些天龙含剧毒,未敢轻举妄动。
众人目光都落在杨航身上。
杨航道:“当年师父在石室留下大量丹药,以保石室灵气聚集,这些天龙,恐怕是被药石引来的。”
“这些四脚蛇不是师祖的安排?”黄秋生问。
杨航摇摇身。
要进殿,就必须经过这一堆又一堆红彤彤的天龙,而它们很有可能含有剧毒。
周苍道:“我先进去探一探,看他们是否具有攻击性。”
听得有人自告奋勇前去一探,各人自然乐意,连一句“小心”的话也没有。
周苍迈动脚步慢慢走近,他走到很缓慢,虽然百毒不侵,但若给这许多天龙咬上一口,不被毒死也会给咬死吧。
一堆一堆如鱼群一般的天龙见有人走近,都警惕地抬起头来,齐刷刷看着这个大胆的家伙。周苍越走越近,最后蹲下来,仔细观察。
天龙呈现的红色并非来自皮肤颜色,相反它们的皮肤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内脏血液流动,红光正是来自那遍布全身的血液。
“乖乖的小东西。”
周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一条手指大小的天龙抓在手上,那天龙既不反抗亦不逃跑,任由周苍抓持。
周苍站起来,又往里行走数丈,转身招呼众人:“没有危险,都过来罢。”
洪仁海等见他安然无事,也都大着胆子进殿,虽然数万条天龙未发动攻击,但也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中一条激怒了他们。
终于有惊无险入了大殿,此处瓦遮墙蔽,阳光照射不到,一条天龙都没有,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雄伟大殿摆有古色古香的家具,家具上多有花瓶银壶之类,墙壁上挂了字画,与一般富贵人家家中陈设无异,只是堂正中摆着一口红玉棺材,显得有些阴森诡异,这口红玉棺材比杨航躺的石椁还要大上一些,在殿中万年琉璃灯盏光芒照射下,流光溢彩,变幻不定,甚是好看。
众人一阵惊叹,压抑心中狂喜,缓步走近。
杨航突然说道:“奇怪,奇怪。”
各人一愣,眼光都瞧向他询问:“什么奇怪?”
杨航神情凝重:“我记得黄王下葬时躺的是一口白玉棺材,怎么眼下却变成了一口红玉棺材,难道被调换了?”
周苍等一听都是大惊,黄王棺材被调包?
历尽干辛万苦、九死一生才来到这里,竟发现棺材被调包,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确定是白玉棺材?”连洪仁海这样沉得住气的人也忍不住了。
“当然,做黄王玉棺的石材是师父从北海龙王那里讨来的,说是什么海底万年寒玉,那口棺材,我和四个师弟费了几天功夫才开凿成形,再花半个月时间才打磨光滑,我岂会记错。”杨航摇摇身说。
周苍听说是寒玉棺,伸手摸了摸玉棺,触手冰凉,叫道:“老前辈,这具棺材也是冰的。”
杨航快步奔近,伸手去摸:“奇怪,奇怪,难道世上有两口寒玉棺?咦!不对,不对,这就是我凿的那一口白玉棺,怎么会变成了红色?”
黄秋生伸手红色玉棺摸了个圈,赞道:“杨太师伯,你做的棺材做得可真好,连条缝也找不到,怎么做到的?”
杨航又是一惊:“什么?你说什么,没有缝?”他探身仔细观察,发现红玉棺材棺板棺盖浑然一体,没有半条缝,根本就是一整块雕成棺材模样的红玉。
奇怪,棺材不但变色,连缝也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杨航确定,这具棺材就是他亲手开凿出来白玉棺,变色还不算太过稀奇,奇就奇在那一圈缝隙竟然消失了,套用一句成语就是天衣无缝。
他推测,这块海底寒玉石有灵性,此间石室生气鼓盈充沛,寒玉石两百年时间里不断生长发育,便将缝隙长没了。
周苍敲了敲玉棺,听到声音,各人都判断出玉棺中空,这块红玉石是棺材无疑。
如何起一具没有缝的石棺?这是摆在众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五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砸烂它。”终于洪仁海发声说。
“不行!”杨航第一个反对。
“那你想出个可行的办法。”
“打得开就开,打不开就不开。”
洪仁海斜睨杨航一眼道:“世上没有打不开的棺材,就看你用什么方法。”杨航哼了一声:“损坏宝棺的方法,我可不会应承。”
“根本不需要你应承。”洪仁海冷冷地道。
“那你可以试试看。”杨航双眼一闪说道。
看得两人越说越僵,黄秋生连忙隔开他二人,说道:“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同样,世上也没有没缝的棺,就算长合了,也不可能严丝合缝。”
周苍也过来拉架:“干万不能内讧,黄前辈说得对,缝隙一定还在,仔细找找,定能找出来。”
可任他们怎么再仔细去观察摸索,硬是没发现缝隙在那。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成万成万的条天龙涌入大殿,朝他们爬过来。
四人脸上陡然变色,天龙这是要发动攻击吗?
杨航一展背上四翅,呼呼呼地飞将起来。
其余四人没他那本事,便只好各站在桌子椅子上。
还好天龙并不是冲着他们来,那无数天龙如潮水般爬上玉棺,密密麻麻叠了一层又一层,口吐红烟,等红烟吐尽,天龙身上的朱丹色彩褪去,恢复为普通无色身躯,随后跳下玉棺径自离开,连正眼也未看他们一下。
众人这才明了白玉棺缘何为变成红玉棺,原来是数不尽的天龙喷出红雾,红雾沉落,经年累月下来白玉棺棺体表面便涂上一层“红漆”。红漆渗入石中完美融为一体,生成红玉。
五人回到棺前,杨航道:“缝隙只是被红漆遮挡,并非合拢,那便好办了,你们离开一些。”说完双眼射出青光来回在玉棺上来回扫描,过了一会,一道缝隙慢慢显现出来,绕玉棺一圈。
缝隙出现后,杨航走到玉棺中段,伸手按在棺板上,不一会儿,棺板缓缓上升,从棺中冲出一股黄烟。黄烟过后,杨航招呼大伙走近搬开棺盖,黄秋生以为一张石板能有多重,还用搬?岂知一入手即往下一沉,那块古棺石板竟然有五六百斤重,触手冰凉,冷气直窜心房。
众人合力移走石棺,走近棺中一看,都忍不住一声惊呼。
玉棺中躺着一位身材高大横粗的老人,皮肉饱满,发须俱黑,头戴一顶流光溢彩镶玉金冠,身穿烂金丝纹龙黄袍,脚蹬珠履,下巴一丛粗须,宽脸大嘴,浓眉入鬓,招风耳,好一派帝王相。
此人正是唐未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
只见他脸容安静洽淡,犹如是睡着一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死了两百年的人。
洪仁海看了一下黄巢,眼光便在巨大的玉棺里搜索起来,但见他身边摆满了金玉翡翠,宝石明珠,堆积如山,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如能全部带到人间售卖,那么此人将富可敌国。
然而这些财宝在洪仁海眼中犹如粪便,他探身翻挖珠宝,找了个遍,一本书籍也找不到,不禁大失所望,眼瞧着黄秋生。
黄秋生这时却想着如何在众人眼皮底下,将黄巢口中防腐珠取出,浑没留意洪仁海眼光。他知道,曾太师伯杨航只是让他们捣毁秘境,但绝不允许黄王尸身遭到丝毫破坏。
杨航道:“各位,玉棺已打开,黄王秘境遗愿如何破坏?”
四人之中另外三人各怀鬼胎,只有周苍在意此事,他沉吟道:“杨前辈,潜龙真人抽取黄王思维固化秘境的原理是什么,当时你在场吗?”
“我跟在师父身边虽久,但所学不足他老人家本事二成,并不懂此中原理,师父做法时我在场,他老人家只对着黄王头颅作了一会法便说成了。”杨航回忆说。
“头颅?”周苍对他用到这个词很是意外。
“小哥你不知道吧,黄王在虎狼谷遭遇兵变,他小舅子林言见大势已去,‘惧官军追至并命’,于是乘机杀了黄王及其兄弟妻子。林言持黄王等人首级向时溥献功,在路上却遇到沙陀人李克用的博野军,不分清红皂白杀了叛将林言,将林言及黄巢等人首级一并献于时溥。”黄秋生跟他解释,至于黄王头颅怎加找回来和尸体合葬,他便不太清楚。
杨航道:“你说得不错,后来师父派我到时溥军中将黄王首级偷回。“
周苍点了点头,回忆少时所读史书记载着这么一件事,唐中和四年,秋七月,僖宗在大玄楼举行受俘仪式。武甯节度使时溥献上黄巢首级,另有黄巢姬妾二三十人。僖宗问:“你们都是显贵人家的子女,世代蒙受国家的恩惠,为什么从贼?”居首的女子回答:“贼寇逞凶叛逆,国家以百万,不守宗庙,播升任巴郡、蜀郡;如今陛下以抵抗不住贼责备一个女人,设置公卿大臣将帅在什么地方吗?!”唐僖宗不复问,皆戮之于市。临刑前,监斩人员可怜这些妇女,让她们喝醉后再行刑,女孩们边哭边喝,不久在醉卧中受死,独居首的女子不哭亦不醉,从容就死。当下问杨航如果黄巢人头被你偷走了,那么史书又为何如此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