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样,那短命鬼既然认罪认罚,咱们又何必管那么多费心思捱眼睏?”王诗冲见二人一直谈论此事,心生不满,“咱们兄弟几年不见,不该去寻些乐子吗?哥,封丘有什么地方好玩的。”说“好玩”二字时,脸上神色明显亮了一下。
胡枫白了他一眼:“东门塘边上的玉楼月有位袁立姑娘色艺佳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中也颇有名气……”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喝她的花酒。”急不可奈的王诗冲拉起胡枫的手,“快带我去,刚好我也饿了。”
胡枫抽出手笑了笑,“你以为袁立姑娘想见就见的吗?”
王诗冲道:“没有我上不了的婊子,不就是钱吗,本公子多的是。”
“袁立虽是烟花女子,却挺有个性,定下五大原则,满足不了,休想一亲她芳泽。”
“咦,难道她还立下牌坊?”
“差不多吧,要想见她,须得越过这面牌坊。”
王诗冲来了兴趣,忙问五大原则是什么,胡枫笑着说道:“一,老的胖的丑的残废的不见;二,没钱不见;三,没名气不见;四,没有一技之长不见,五,家有妻妾不见。王公子看看你满足几项?”
王诗冲一拍大腿叫道:“操,老子全符合,这就去,倒要看看这什么袁立有什么过人之处,想我王诗冲纵横风月场数十年,还从没听说做婊子做得这么高调的。”
“王公子,请问你第三项如何符合要求?”周苍笑问。
“京城内外谁人不知我王诗冲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风流而不下流,难道她竟会没听过我名头?”王诗冲眨了眨眼睛。
“那一技之长呢?”
“弄玉文章诗赋本公子自不在话下,不过这一技之长的长嘛,嘿嘿只可意会不可明言。”王诗冲更是得意非凡。
胡枫赞道:“王公子好嘢!你先行去探路,我和师弟探讨下案情,随后过去。”
王诗冲满口应承,临行前问:“胡师兄,这袁立你可曾见过?别只是个庸姿俗粉才好。”
胡枫摇摇头道:“我本也想求睹她绝世芳颜,只可惜囊中羞涩,一直未能如愿实行。”
王诗冲一听甚乐,往怀里塞上银票,喜滋滋踏出门槛。
待他离开,胡枫拉起周苍手,“师弟,走,跟我出去一趟。”
“去那里?”
“跟着来就知道。”
两人驻足一间大药房前,周苍立时问:“师兄,莫非你要调查木无羡是否来捡过药?”
胡枫不得不佩服他机敏,点点头走进药房,随后他们又走了两间药铺三间医馆,得到一个并不令人意外的信息:木无羡肾虚肝弱,患有“血证”,将不久于人世。
血证,现称血癌,即白血病,中医认为肾称水能藏水,肝称木,木能生火。肝与肾相克,是实相连矣,肝无肾水则火旺,肾无肝火则水寒。肝为血之仓,肝病则血病也,必然之理。今肾虚肝弱血生机,肝肾病则血病也,
结论很明显,木无羡将死之人,顶替代凶手伏法又何妨。
两人马不停蹄,又前往肖府拜访,询问肖书望家庭背景、亲戚朋友底细,得知一人与其母亲最近来往频繁,旁敲侧推下,了解到这人来历不简单。
这人就是封丘县的大豪季子越,据坊间传言,季子越早年间是江湖上的大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后金盘洗手改头换面做起了正经生意,在封丘县开了一间大酒楼,名曰九鼎楼,生意十分地火爆。
又传九鼎楼不似寻常酒馆,除了满足过往商的住宿餐饮需求,里面还豢养了各种的娼妓,更令人发指的是,在九鼎楼的最顶层有几间小隔间,里面关着拐来的童男童女,供有特殊癖好的人享用,不少的孩子因此被折磨致死,为此九鼎楼还常常爆出闹鬼的传闻。
又因为季子越攀附京中王公大臣,江湖中三教九流的朋友不计其数,势力极大,本地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回到县衙,周苍一拍桌子道:“我日,封丘县城不大,王八鳖孙倒是不少,前有盘西山,今有季子越,师兄,若传闻属实,咱们岂能放之任之?”
胡枫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师兄我早就有铲除之意,可季子越恶奴过百,本地官衙又与他称兄道弟交往甚密,我只好暂且按兵不动,师弟你此次来得正好,集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掀翻了他。”
“只手遮天的盘龙庄主都被我们挑于马下,小爷不信他比盘西山更难缠。”周苍握紧拳头。
“不过咱们一码归一码,先调查他与肖府案关系,再摸查传闻真假,可别鲁莽行事。”
按排好各项事宜,天近黄昏,胡枫换上便服携周苍出衙门,“也不知王公子有没有爬过那座牌坊,师弟咱们过去瞧瞧。”
“好,希望王公子能让我等沾沾光,见到这位个性鲜明的奇女子。”
两人还末走到玉楼月,远远见一人哗哗大叫,从三楼破窗而出,结结实实摔倒在臭水沟里,二人心感不妙,奔将过去一瞧,果然是“风流而不下流”的王诗冲!
只见他半身泡在污水当中,头身上全是秽臭不堪的黑泥粪便,什么玉树临风形象什么潇洒倜傥气质全不见踪影,此时此刻,心高气傲的王诗冲公子,还比不上街边老乞丐来得好看。
见得强援到达,王诗冲胆气立马壮起来,指着玉楼月大骂。
胡枫左手捏鼻,伸右手把王诗冲从沟里拉上来,“王公子,可有受伤?”
“呸,老子铜皮铁骨怎会受伤,苍哥,胡师兄,你们来得正好,一把火将这玉楼月烧了给我出口恶气。”王诗冲检查全身,竟没摔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周苍一脸嫌弃,正要出言讥讽,忽听街头有个窈窕身影奔过来,“大哥,大哥,可让我找到你了。”
周苍又惊又喜,迎上叫道:“三妹,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来?”
来人正是周盈,她得知周苍出门找胡枫师兄玩,竟也胆大包天偷偷溜了出来,只身寻到封丘县。
“我专程找你来的,大哥你好衰,出门玩也不带上我,是不是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三妹?”周盈奔得气喘吁吁,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泛着红晕,用力捏着周苍的手睁大双眼嗔怒道。
“你误会大哥了,其实我也想带上你,只是爹爹不许,说一个女孩儿家那能在外游荡,大哥这才瞒着你走的。”周苍撒谎时心不跳脸不红。
“是真的吗?算你啦。咦,这满身污泥猪粪的人是谁。”周盈眼光转向王诗冲,一脸惊疑之色。
王诗冲光辉形象一朝丧,偏偏这时心仪姑娘出现,又恨又窘,巴不得重新跳回臭水沟里,连忙向周苍打眼色。
“哦,这人跟恶狗抢吃,被追咬不小心滑进沟里,我们见他可怜便伸手拉了一把。”周苍随口道。
王诗冲伸出满是泥巴的手在脸上一抹,臭气冲入鼻孔,几将他恶心得呕吐,他强忍下来,连连点头,哼哼唧唧表示感谢。
周盈耸耸鼻子,骨溜溜的眼光珠子转向胡枫。
胡枫脸现微笑,道:“小师妹好,师父身子好罢?”
周盈道:“爹爹身子很好。你就是胡枫师兄?”练武姑娘家就是不知害羞,眼睛上下打量着胡枫。
胡枫离开师门时,她还只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加之周门弟子众多,出出入入,除了特别出类拔萃的几个大师兄她认得,其余大部分甚至连脸也没见过。
“是的,我是胡枫,几年未见,小师妹长这么高,变成一位大姑娘了。”
“哼,我本以为你是个大叔,没想到这么年轻,骤看起来感觉我哥比你还大呢。”
周苍:“……”
“小师妹嘴巴真甜,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胡枫的笑容中果然透出些少羞涩。
“这那是夸哦……”
周苍本想责骂周盈一顿怪她乱闯,未想根本插不上口,与王诗冲大眼瞪小眼,站在一边看两人眉来眼去,胡枫感觉不对劲,连忙道:“小师妹你老远到来,肯定又累又饿了罢,师兄做东,请你到酒楼去吃饭。”
“好吖,这才像样嘛,不似有的人就知道自己胡吃海喝。”周盈说着,得意地瞪了周苍一眼。
王诗冲一身脏污,想跟上又不敢跟,周苍暗暗偷笑,大声道:“胡师兄,不如咱们去九鼎楼尝尝鲜?”
胡枫道:“正有此意。”
王诗冲为人相当醒目,领会得意思,不顾大街上众多诧异目光,一路狂奔回店,洗梳一番,换上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又朝九鼎楼奔去。
九鼎楼开在封丘县城最繁华路段上,王诗冲到达时正是傍晚饭市时刻,酒楼里人声鼎沸,酒肉飘香。
他上楼找到周苍三人的座头,放慢脚步走近,故作惊讶问:“周盈姑娘,你怎么也来了封丘?”
周盈埋头吃得正香,忽感一阵秽晦之气逼近,抬头看见王诗冲,满脸嫌弃,“王公子,你身上有什么味道,怎么那么臭?”
王诗冲满脸笑容僵住,大大的尴尬写在脸上,周苍忙替他解围,说道:“三妹,你说话不知婉转一下吗,多伤人哪,王公子身上这股味儿可是换来胡枫师兄大功一桩呢。”
“是吗?”周盈拉紧的脸放松下来,“胡师兄,你立下什么大功?快讲来听听。”
胡枫根本不知周苍在胡扯啥,无奈地道:“还是由你大哥来说吧,自己说自己功劳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
周苍拉王诗冲坐下,将一条鸡腿夹到他碗里,说道:“昨日下午胡师兄接到报案,说是东郊林子里有人困在树顶上下不来,我们立即赶过去,那树足有二三十丈高……”
“有那么高的树吗?”周盈不信。
“嗯,肯定不低于二十丈,没人敢爬上去,正当大伙儿束手无策之际,王公子挺身而出,自告奋勇爬上大树,只见他如猴子一般灵活,三五下手脚就爬到树顶上。”
王诗冲频频点头,又故作谦虚道:“苍兄过奖,其实当时我心里头也挺害怕的,但为了救人,也只好拼了。”
周盈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对其身上发出的秽气已没那么抗拒。
“最后王公子千辛万苦把受困人员背下来,众人提着灯笼一照,发现那人是赵财主失踪十日之久的傻儿子,只是同时,众人也被吓了一大跳,高呼着散开,有人怕得连手中火把也扔了。”
周盈听得入神,连忙问:“怎么了?”
胡枫也饶有兴趣地听他胡说八道,三人目不转睛地瞧着周苍。
“这个可就跟王公子身上臭味来源有关,原来那赵傻子已死了数天,全身腐烂流脓,嘴巴鼻子里已有蛆虫爬进爬出……”
“啊!”周盈一声惊呼,“原来王公子背了个死人下来。”
王诗冲也被这故事结局惊怔,过得片刻才道:“当时乌灯黑火的看不清,心急着救人,也没发现那人已经死了。”
“你身上的臭味是尸臭?”周盈忽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退后两步。
王诗冲目瞪口呆,肚中如吃得一百只死猫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酒楼里的人一听“尸臭”二字,加之确实闻到一股异味,不禁哗然,眼光都往这边瞧来。
王诗冲更加尴尬,低头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周苍见状强忍笑容,道:“胡师兄你照顾好我三妹,招待慢了唯你是问,我带王公子去除除尸臭,随后再来。”说完一把拉着王诗冲下了楼。
按往日禀性周盈必将追周苍而去,但今日却像转了性子,眼见大哥和王诗冲下楼,竟又坐回座上,胡枫便也只好陪着她留下。
楼下,王诗冲满腔怒火,怨毒眼神瞥向周苍,犹如小孩被父母冤枉打了一顿,敢怒不敢言,模样竟有些可怜。
“王八蛋,谁叫你不好好洗个澡把身上臭味洗去,这能怪我吗?要是让我妹知道你就是那个跟狗抢吃的猪粪人,你更没面子。”周苍却毫不气骂起人来。
“我洗了,只是心急着见小盈姑娘,不让胡师兄独美,洗得急了些,并且我自己没觉臭啊。”王诗冲争辩道。
“王诗冲,你小子竟想打我三妹主意,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苍哥别这样,我对小盈是认真……”
周苍怒不可遏,“住口!你他妈对谁开始不认真,到最后不是始乱终弃?你若敢将魔手伸向小盈,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