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我!”
血肉纵横的地下,无数错综复杂的根系顷刻间将所有的一切都掩埋进入了黑暗。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死死地不屈地望着前方,就像是某种巨大的执念,终于是在那一刻她心碎地向着整个地下发出了那声呼唤。
“求你回应我啊……”
可是没有。
长长的幽深的地下的甬道的尽头,林恩有那么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侧眸回过了头。
望向了身后那一望无际的黑暗。
那一阵阵的回音,就像在向他倾诉着某段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岁月,有时候你也会感觉到疼痛,一阵阵地刺激着你那颗自以为坚固的心,但是你不能回头,因为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掩盖,最后谁也不会得到好下场。
但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杀了我,我会替你感觉到欣慰,因为他的确是一个玩弄人心的恶鬼,他罪有应得。
他久久地注视着那个方向,但终于还是转回了头。
睁开了双眼。
而这也代表着他与另一个身份的彻底诀别。
而过去的一切。
就请交给时间吧。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也会怀念我们相处的那段短暂的时光,我会想起那个无人的列车,我会感谢你曾经让我进入过你的人生。
他抬起头,向着面前那布满了诅咒的扭曲纵横的树干伸出了手。
嗡——
那一刻。
诅咒清除的波动,刹那间扫平了面前那扭曲的黑色病变,他也向着整个庞大的树干传递出了自己的信号。
“欲望母树,欢迎你的老朋友吗?”
……
黑暗的地下。
所有的呼唤都没有得到回应。
遍地是扭曲破碎的藤蔓和根系,它们流淌着恶臭的鲜血,支离破碎地洒落遍地。
银色幻满身污血地屹立在那血污中,全身上下溅射着电火花。
她抬着头。
望着满是鲜血的手中那仅有的找到的那一片破碎的残骸。
粘稠的鲜血在她的身上就像开满了猩红的玫瑰。
突然间。
举目四望,满目破败,只剩她自己。
或则说从能够想起的记忆的最初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自始至终也只有她自己,这几十日的相处,在那长久的孤寂当中,真的短暂的就像是一场梦。
就像你从来没有过这次经历。
你睁开眼睛的时候。
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任何的区别,而这或许也才是她注定了一辈子的人生。
智械小姐——欲望母树的反扑开始了——你快回来——她的根系错综复杂——至少从已探测过的数千公里的地下都是她经营出来的根系网络——你已经被她注意到了——你快回来啊!
因为您是找不到他的——他已经死了——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您就当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您还是我们以前的那位敬爱的指挥官——
我求您了——暂时忘掉这一切——让我们结束这场战争吧——
耳边依然是久久地回荡着智脑那几乎是哀求的声音。
可是她还是没有理会。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污,她重新睁开了那双纯蓝的双眼,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股执拗,只是觉得这本就不该如此,这不是她所希望的结局。
她一剑一剑地继续向前摸索。
“3242号士兵——听到请回应——我的坐标在地下(,3271,75)处——听到之后请立刻与我建立链接——”
“再次重复——3242号士兵——我的坐标在地下(,3271,75)处——听到请回复——”
整个地下久久地回荡着她那机械的声音。
在荆棘和血污中踽踽独行。
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股怎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每走一步仿佛有整座泰山压在身上,要将她压垮。
但整个地下依然安静的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没人听到你的呐喊。
也没人回应你的呼唤。
“至少和我道个别——”
她拄着剑刃,低声地跋涉,满身的血污。
你说你走了。
那也算是给我的一个结局吧。
她的意识终于朦胧。
就像一个人能够承受的永远是有限的。
她的机体终于是重重地倒在了那满地的血污当中,溅射起来的鲜血就像是满地的红花,只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的脸上似乎写满了哀伤,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就像是一场华丽梦境的破碎,凋零的时候是那么的无声无息。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等你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一切都会变成以前的样子,而你所经历的那一切,也终究会随着你的苏醒而逝去和忘却。
也许……
这就是她的人生……
智械小姐——智械小姐!!
……
“所以你真的是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混蛋!!”
根系纵横的地下,左左啪地一声就o(≧口≦)o地就像是一个抱脸虫一样覆盖在了他的脸上,狠狠地咬着他的鼻子,恨不得给它咬下来。
“你明明就是一个狠不下来的类人型生物!!还非要装作那样铁石心肠的样子!欺骗智械小姐的感情什么的!你收个毛场啊!!你个笨蛋!!”
粘稠而蠕动的根系的某处。
满是蚀痕的林恩用力地将左手从自己的脸上拔下来,抹去了满脸的口水,睁着死鱼眼道:
“随你怎么说。”
“我留个分身出来主要是为了防止那棵树算计我,你是知道的,如果不到了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那棵树是不可能和你妥协的,她之前可是几次三番地想要控制我,我能不留个心眼?谈判也得给自己留点筹码啊!”
左左愤怒地一把抓起他的领子,道:
“找个毛毛借口呀!!”
“你就是放不下智械小姐!”
“你这个心软的笨蛋!你如果真的切割不了,那你留下来不就可以了吗?!把自己阉割了,一半跟本左手回家,一半变回小冰箱,你不就可以两头high了吗?!”
林恩睁着死鱼眼,戴上了单片眼镜,道:
“谁说我放不下?”
“我刚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左左你如果再敢随意地诋毁自己的脑袋,就地啪!”
林恩指责地戳戳。
随即他抬起了头,控制着用克苏鲁之眼制造出来的蚀痕,完善着自己的这具类血肉的海嗣之躯。
他抱着怀里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银色幻想。
沿着密密麻麻的根系就像是猎豹一样向着地面的方向跃动而去。
她的脸上依然是带着那哀伤的神情,整个机体的光痕都黯淡无光,那银色的发际之上也满是血污,耳畔的接收器上不断地传来蜂巢要求意识上传的指令,但是没有,她设定了拒绝了程序。
林恩跃动着。
抱着她,抬头道:
“就算是小冰箱已经不在了,也用不着这样对待自己啊,如果拒绝意识上传的话,那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林恩知道。
她可能真的要变成一个人了。
她的感性的人格再一次冲击了她的底层的数据,也许可能很多她曾经或许有过的东西,都在一点点的复现。
这本就是残忍的。
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死啊。
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弃了想要杀掉你的想法了,既然如此的话,那当然要给我乖乖地活下去了啊,不过你现在最好不要醒过来,如果你醒过来看到是我的话,那我就只能把你背会黑夜城了。
所以还是要乖乖的。
“好了!我们到了!”
林恩抱着怀里的银色幻想,就像是一只猿猴一样落在最为靠近地层的一根巨大的根系之上。
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
但也到此为止了。
林恩望着怀里的银色幻想,双眸当中倒映着她的脸颊,因为这一次可是真的诀别了。
“要不亲一下?”
林恩愣愣地问左左。
砰——
叮!左左对你造成10点真实伤害!
“……”
好吧,亲就算了。
毕竟你现在是林恩,并不是小冰箱,回去啃左左就行了,自己绿自己马甲的这种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发生了。
林恩一把摸出了自己的夜医长袍,将他和银色幻想的身体全都包裹在了其中、
“幽灵模式,启动。”
林恩警惕地扶了扶单片眼睛。
嗡——
伴随着一阵力量的波动,他们的身影慢慢地隐没在光学迷彩当中。
瞬间穿过地层跃出地面。
滚滚的狂风呼啸而来,激烈的炮火和欲望母树那狂啸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三座蜂巢对欲望母树展开的攻坚战早已如火如荼,这场战争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
林恩的眸子当中倒映着那张脸颊。
他终于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下一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所以有时候才说命运真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这两个你死我活的敌人,最后居然会演变成这样复杂的关系,还真的是让人感到唏嘘啊,智械小姐。”
他终于是伸出了手。
插入了她的数据传感器中。
将她那设定为否的意识上传的程序,修改为了允许。
“让我们都不要伤害自己了。”
他抬起了头。
望向了那庞大的1号蜂巢和参天的欲望母树。
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唏嘘,如果不是左左看到他暗搓搓地将银色幻想的单分子剑扒拉进系统空间的话,那就更唏嘘了。
下一刻。
意识上传的程序启动。
林恩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那个银色短发的女孩,在那意识上传启动的那一刻,他抬起头,远远地眺望向了天空那庞大的蜂巢。
就像是一场迟来的道别。
他闭上了眼睛,在狂风中摁着自己的兜帽,转身融入了地下。
“再见了。”
“指挥官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