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他说他没有良心。”柳明臣手上的银铐正在微微发亮。
他能感受到秦喜墨正在抬头看他的样子，“嗯，我知道。”
在秦喜墨看来，柳明臣跟廖东来的一番试探，显然已经触到了廖东来最深处的秘密，还把他最后一张底牌都逼了出来。
但就是这样，柳明臣似乎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因为廖东来这个老东西根本没有良心，少时被自己的至亲所背叛，让他早就放弃了所谓的血缘亲情，甚至还生出了许多报复的恶趣味，否则他就不会一个劲地霍霍自己的孩子了。
他就是想不断地制造像他一样的悲剧。
按照识海的规则，谁生出了情绪，谁更快破防，都很可能被吞入那血红的识海之中。
但偏偏廖东来这种六亲不认的东西根本就不会破防。
现在柳明臣和膨胀后的廖东来对面而立，两人身上皆是不断流动的黑色图腾。
光看这架势，反而是柳明臣不利，因为他之前仰仗的黑色图腾，在廖东来身上也有，更何况廖东来还能巨化。
但是光看柳明臣的脸，却丝毫看不出来颓丧，反而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难不成东家还有后手？
柳明臣对着手上的银铐问：“兄弟，你这个化形是怎么化的，能教教我不？”
秦喜墨眉头一皱，这化形确实能出其不意地打击对方，这在他几次识海生死搏斗之中就已经悟出来了，但是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而后让对方一步步相信。
像柳明臣这样当着对方的面大剌剌地说要化形的，对方能上当才有毛病哩？
果然，廖东来只是笑嘻嘻地瞧着他，等他当面化形，他现在反倒不着急杀柳明臣了，更想一点点地把他逼到绝望的深渊。
最好再把人绑回到那案板上，看着他挣扎不了，最终被制成尸王的过程。
秦喜墨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将化形的要领偷偷地告诉柳明臣。
但柳明臣却“不领情”，大剌剌地应道：“好，那我化形试试。”
秦喜墨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来了。
老大，不带这么玩的啊，轻敌也不要那么轻敌。
嗯？难道说柳明臣此举有深意？
秦喜墨能想到的，廖东来同样能想到，但是他毫不畏惧。
这么多年的厮杀下来，他早已抛弃了所谓的人类情感，变成一个无情的刽子手，哪怕是几大世家家主也不敢轻易惹他。
因为他们知道惹急了廖东来，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柳明臣就站在廖东来面前，按照秦喜墨所说的想象自己要化身的人。
随后，他的身形一点点地变化了。
高挺的脊梁往内收了不少，身上饱胀的肌肉也往里缩了缩。
一头墨色长发渐渐染上了白霜。
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刀削般的颌骨全都爬上了皱纹。
只有那锋利的眸光依旧，一点都没有被眼型的改变所影响。
他嘴角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廖东来本来也是咧着嘴角看着他一点点改变，只是最后定格出来的这张脸，实在让他笑不出来。
那个笑容就突兀地僵在了脸上，带上了冰霜的冷意。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右边下颌的肌肉正在暗暗地抽动。
肌肉记忆快于一切，无论他多想掩饰，都无法掩饰这一瞬间的惊愕，还有随之而来的恐惧与杀意。
“你跟他是何关系？”廖东来冷冰冰地问。
柳明臣就这么大剌剌地当着他的面变成了赵辰的模样，腰背的弧度、皱纹的纹路，乃至眼神完全分毫不差。
若非他眼看着柳明臣化形，他都要怀疑那个人终于要出现了。
“怎么？你很怕？”柳明臣化身的赵辰往前走了一步，那一步走得极稳，一副宗师的派头。
廖东来本能地想要退后，这声音……
为何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该死！
这些年他一直在滇西横着走，都差点忘了这个死敌。
常仲声的老爹阴了赵辰一把，把赵辰推到山崖之下。
他知道赵辰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赵冰冰早他一步找到尸体，还死守着那尸身。
后来他一直觉得赵辰没有死，在一个合适的机会之下，屠了赵家满门，就是为了逼赵辰现身。
但赵辰迟迟没有现身，而赵冰冰守着的那具尸身也不是赵辰。
那赵辰到底在哪里？是真的死了，还是已经出不来了？
他一直将赵辰当作一身之敌，是因为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曾杀遍滇西无敌手，却被赵辰拦下了。
若不是滇西还有个赵辰，实力深不可测，而且赵家还专克他们的活尸大军，他廖东来早就不满足当什么世家家主。
以他的能力早就反了，什么异虫、神使、哀乐、蛊虫，在他看来不过是小把戏。
唯独这赵辰的能力像是天克他一样，让他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怆感。
如今……如今这毛头小子竟然敢大剌剌在他面前化身成赵辰。
莫非？
“你知道他在哪？”廖东来眼睛一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这个外乡人即便是在滇西四处乱窜，但也不可能准确地化身成一个失踪了那么多年的人，除非他见过赵辰！
柳明臣又往前迈了一步，捋了捋腮下的白胡：“怎么？你想找死？”
廖东来的心咯噔了一下，竟是连语调都像极了，莫非赵辰没死，而是躲在暗处，用这异乡人为诱饵，将我骗入识海？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攥得更紧，打量的神色更甚，甚至越来越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赵辰肯定是想借机替赵家满门报仇！
所以，这竟是赵辰设的局？！
秦喜墨可不能他这些内心戏，所以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形势了。
为什么东家会化形成一个老头？廖东来看起来又那么惧怕的？
而这里只有柳明臣能笑得出来。
他赌对了。
先前在冥室里，廖东来唯独用这个有点年头的人头作为开门钥匙，说明这个人在他心中极为重要，甚至他不止一次想要把这个人的头骨也放到冥室。
那说明这个人跟廖东来是死敌，且没有遇害。
之前从闻西陵那里听来的滇西历史中，曾被灭门的有赵家和楚家，而赵家是克制廖家的家族，头骨被放在冥室更为合理。
那这个老人应该就是赵家人了，再联系白日逃亡的老人和小女孩，不就是赵家遗孤赵小花，还有赵家的长辈赵辰嘛。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变成了这个老人的样子。
他要看看廖东来看到自己的死敌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能不能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