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九霄依然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朕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沉。只是手臂的伤势一阵阵刺痛,甚是不适。”
江羽解释道:“这是正常现象,药力已消退,你现在能感觉到伤口的存在。若是一点都不疼,那就不叫伤口了。”
赢九霄突然道:“朕有些饥饿。”
汪顺连忙应声道:“陛下,老奴早已命人备好了肉粥,这就给您端上来。”
他吩咐下去,不久,侍从送来熬好的肉粥,汪顺先品尝确认无误,然后才让赢九霄享用了一碗。
赢九霄饱餐一顿,精神更加焕发,微微坐起,背靠床榻。他看着英俊的江羽,笑道:“你我已相见,还称朕为陛下,不愿唤一声皇祖父吗?”
“皇祖父!”
江羽毫无抗拒,立刻改口,毕竟他早已猜出赢九霄的真实身份,如今不过是证实罢了。
赢九霄听见江羽的称呼,即使手臂疼痛,脸上也洋溢着喜悦,心中无比欣慰。
善哉,善哉,善哉。
赢九霄连诵三声,言道:你与瑶儿结为道侣已有时日,应当尽早繁衍灵芽。江家独苗唯你一人,繁衍之事不仅是你的义务,亦是天道伦常。
江羽面庞微动。
无论此刻还是他所知的未来华夏,此理皆通。
成道侣之后,当生养灵童,此乃定数。
江羽回应:一切皆由天命,急不得,顺其自然便是。
赢九霄微微颔首,话题一转,言道:按常理,朕病重之后,太子应有所动作。如今,他可曾率领百官前来宫中问疾?
江羽答道:来过一次,已被我遣回。因皇祖授权,我采取雷霆手段,以制止可能的动荡。故此,皇祖之后可能会遇到一些困扰。
赢九霄问:都有何人丧命?
江羽直言不讳:太子之人,声称我无权干预大秦修真之事,不配立足于大秦朝堂,皇祖病重之时,应由太子监国。尤其是礼部尚书康正,首度出面指责于我,随后姬泰和司马鳌相继发声。
我没有争辩,直接先斩了康正,再除掉姬泰和司马鳌。
以此示威,震慑了太子。
局势稳定后,我已预先安排雍王入宫,他制衡了太子。太子无奈,只好带人离开,雍王也随之退去。
赢九霄轻笑:朕还以为何事,康正等人不过是附势趋炎之辈,杀也就杀了。朝堂之上,如王棠这般忠直之士,方是真正贤臣。此事处理得当,你在乱局之中展现出了果断,切记心慈手软,否则只会滋生祸端。
江羽恭敬道:皇祖英明!
赢九霄笑意未减,接着说:你为朕的病情操劳许久,去歇息吧。就在这宫中休憩,不必回家。
江羽答道:皇祖病情尚未痊愈,今夜至关重要,还需观察。我暂留此地,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即可。
陛下,江公子,有人来访。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的汪顺突然开口提醒,苍老的面庞多了几分严峻。
赢九霄面色更为冷峻。
皇宫之内,竟有人胆敢行刺,实乃狂妄至极。
江羽却显出一丝期待,汪顺已是半步大宗师。他知晓半步大宗师之威远超宗师,却未曾亲见,因此想见识一下半步大宗师究竟何等厉害?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
谢镇岳、任红袖、李重楼和欧阳飞白四人,各持法宝联袂而入。他们潜入宫中,晚间行刺至关重要,故未带其他人同行。
狗皇帝,你果然还未魂归幽冥。
今日,送你西去。
谢镇岳见皇帝倚在榻上,杀机毕露,下令:动手,杀掉赢九霄。
他迈步而出,率先攻向对方。
其他人紧随其后...
汪顺起身,那曾显衰老的脊梁在此刻挺拔如峰,浑身透出一股凌厉之气,威严庄重,不容侵犯。
汪顺迈步而出,身影如同幽灵,直指谢镇岳而去。
谢镇岳双瞳紧缩,心中骇然,手中长剑疾如雷霆,刺向汪顺。
“痴心妄想。”
汪顺轻捻兰花指,微屈手指一弹。
铮!!
清脆之声响起。
一股沛然之力迸发,剑势被化解,剑锋震偏。
谢镇岳面色剧变,深知对方高深莫测,果断抽身欲退。然而,他的速度却慢了一筹,汪顺瞬息已至谢镇岳面前,一掌拍下。
嘭!
撞击声回荡。
紧接着,喀嚓喀嚓的声响传出,谢镇岳肋骨寸断,魁梧身躯倒飞而出,轰然砸地,口中鲜血喷涌。
倒在地上的谢镇岳气息微弱,真元紊乱,肋骨折断,五脏受损,此刻连站起都无法做到。
这一幕令任红袖、李重楼和欧阳飞白目瞪口呆。
“小心。”
“此贼实力强绝。”
任红袖见状低喝一声,伸手腰间一掠,一柄飞镖瞬间甩出,直取汪顺胸口。
“雕虫小技。”汪顺宽袖一挥,飞镖撞上衣袖,竟发出金铁交鸣,飞镖荡开。随即,汪顺兰花指轻捻,一抖一甩,三枚绣花针疾射而出。
任红袖正疾冲向前,闻言欲躲,却还是慢了一步。
嗤!嗤!嗤!
三枚绣花针穿入任红袖体内,其真气顿时凝滞。
汪顺身形如魅影,眨眼间已至任红袖身旁,一掌印在其胸膛。
砰!
任红袖随之倒地。
噗!
任红袖无法抑制紊乱的真气,鲜血狂涌而出,美丽娇媚的脸庞上,流露出恐惧与不安。在汪顺一掌之下,任红袖真气受损,再也无法调动真气反击。
仅一回合,她就败下阵来。
大宗师吗?
任红袖脸上写满震惊。大禅天的情报中,从没听说大秦宫内有大宗师的存在,而这老太监却凶悍无比,一举一动皆显大宗师风范。
任红袖心思细腻,原本以为与谢镇岳等人联手,定能无碍。但她未曾料到,结局竟如此不堪。
突然,任红袖瞳孔收缩。
她看见大殿门口,赢三、赢五的身影出现。
无处可逃了!
黑冰台的人,加上这老太监,她已无法逃脱。
任红袖心头一沉,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决定,瞥了谢镇岳一眼,狠下心肠,咬紧牙关,将藏于齿间的剧毒咬碎。
毒性蔓延,任红袖闷哼一声,身体僵硬,倒在地上。
她选择了服毒自尽……
欧阳飞白与李重楼望见谢镇岳与任红袖的处境,顿时惊骇欲绝,转身向外疾驰。二人刚退,赢三与赢五即刻截击,加入战斗,挡住了欧阳飞白与李重楼的去路。
汪顺猛然杀入,三人合力,加之汪顺为半步大宗师,瞬间,欧阳飞白与李重楼皆仆倒在地,无力抵抗。
四大宗师,尽数败北,落入敌手。
汪顺此刻返回赢九霄身边,气息内敛,霸气全无,宛如一名老迈的太监。
江羽目睹此景,心中震撼。半步大宗师对付宗师境界之人,如同对待稚童,实力差距犹如天地之别。
大宗师的威能,实难以想象。
太过强大。
赢三走近,亦是俯身禀告:“微臣救援来迟,请陛下恕罪。”
赢九霄吩咐:“拖下去,严刑审讯,查明详情。”
“遵命!”
赢三立刻应诺。
“狗皇帝,你想调查我,休想!我宁愿赴死,也不会泄露半分。”
谢镇岳早见任红袖自裁,深知她不愿牵连宗门,死则无从对质。如今无处可逃,他闪电般出手,印向天灵,顿时气绝身亡,如其所愿,免于拖累宗门。
他与任红袖一样,不愿连累宗门。
唯有以死明志。
李重楼身为李家子弟,更无法坐视家族陷入危机,同样仿效,一掌落下,自绝于世。
三人赴死,毫不犹豫。
他们深知,若被擒拿,后续的酷刑将使宗门或家族遭受大难。
因此选择决然赴死。
江羽略感意外,宗师竟会选择自尽,连忙道:“赢三,其余人也可能如此,控制住他。”
赢三旋即向欧阳飞白冲去。
欧阳飞白虽败被俘,却不甘就死,遂即开口:“我愿意配合,我愿意配合。”
赢三来到欧阳飞白面前,无视其言,一掌落下,击中欧阳飞白丹田,废去他的修为,又卸下其下颌,才将欧阳飞白丢在一旁。
赢三忽地砰然跪地:“陛下,微臣无能,导致三人死亡,只剩一人存活。”
赢九霄面色愈发阴沉,说道:“虽有三人逝去,但仍有一人。押下去,仔细审问,查明真相。”
“微臣领命。”
赢三恭敬应诺,随即率人离开。
汪顺目光转向江羽,忽然开口:“江先生,午后您曾问我,宫中若遭袭,能否抵挡,当时老奴回答没问题。如今真有人行刺陛下,难道江先生白天已然洞察,晚会有刺行刺陛下?”
赢九霄也随之注目,脸上显露惊讶之色。
江羽早已有所判断,令人称奇。
江羽解释道:“其实并非完全肯定,但稍作准备总是好的。意图刺杀皇祖的人,不会希望皇祖康复。”
赢九霄眼神渐敛,沉思半晌,开口道:“江羽,你的洞察力岂会如此浅薄。直言无妨,你是如何推断的呢?”
江羽回应:“陛下真愿一听究竟?”
赢九霄道:“确需一闻。”
江羽直言不讳:“日间太子率百官逼宫之际,我曾略施试探,言陛下遭刺,太子有涉。彼时太子的反应,异常激烈,此事陛下可问朝中群臣。”
“为何试探太子,其理明了。若陛下遇刺身亡,最大受益者即最大疑凶,而太子便是受益之人。”“疑虑生起之后,我进一步推测,若太子果真参与刺杀,已至如此地步,定不会轻易罢休,因为他已无退路,必会再派刺前来。”
汪顺眉头微挑,心中骇然。
高明!
江羽果真高明!
汪顺内心不禁赞叹,这江羽非比寻常。
赢九霄微微点头:“你的推理颇有道理,朕大致信服。究竟如何,还需待赢三查明真相。”
江羽道:“推测毕竟只是推测,一切还得视最终的结论而定。”
赢九霄与江羽交谈之间,时光悄然流逝。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赢三步入。
赢三躬身行礼:“陛下,已经审问清楚,只是所得情报有限。”
赢九霄道:“说来听听。”
赢三道:“存活者名为欧阳飞白,乃是我国秦国的一位剑术大宗师。当年,他曾因走火入魔,滥杀无辜,更弑杀朝廷命官,黑冰台奉命捉拿。”
“只是,欧阳飞白自此匿迹,黑冰台始终未能找到他的踪迹。”
“此事遂成悬案。”
“未曾想,欧阳飞白竟藏于东宫,成为太子的心腹。另三位死者,欧阳飞白并不相识,据他所言,今夜才首次与他们会面,受太子之令,潜入皇宫刺杀陛下,仅知他们乃是太子调遣而来。”
赢九霄面色转寒。
果然如此!
果然是赢启这个叛逆之子。
赢九霄挥手示意,赢三恭敬退下,赢九霄看着赢三,点头赞许。
江羽的观察能力的确敏锐。
赢九霄面色冷峻,眸底透露出一丝失望与苦楚,被亲子背叛并行刺,其中滋味可想而知。他神色肃穆道:“江羽,赢启刺杀不成,下一步他会如何行动?”
“举兵造反。”
江羽道:“太子刺杀失败后,唯一路径便是直接造反。至此,他已无退路,唯有此途可行。”
赢九霄眼神深邃,思虑片刻,点头道:“朕倒要看看,太子如何举兵造反。”
江羽略显惊讶:“陛下已知太子的下一步,却还不采取措施吗?”
赢九霄道:“蒙冲近侍于朕,皇城尽在朕的掌控之中,太子欲造反,又何处召集群雄?单凭东宫这点兵力,不足为惧。”
若帝子真欲叛逆,唯一之选,便是北城外的黑龙军。朕赐他一机缘,观其数十年帝子生涯,有何手段以胁司马风华?
朕,静观其变。
赢九霄语气坚定,言语间透着一丝落寞。
一番话后,赢九霄言道:朕心力交瘁,江羽,你与汪顺先退下歇息吧。
江羽起身,与汪顺一同来到大殿门口稍作休息,毕竟需密切关注帝王的修为状况。此处离帝王修炼的榻榻米颇有一段距离,低声细语,帝王亦无法听见。
汪顺望向江羽,悄声道:江公子,帝子背叛陛下,甚至图谋刺杀,你会不会觉得,这是陛下的咎由自取?
江羽反问道:何出此言?
汪顺答道:因众人皆言,陛下偏爱雍王,借其之力压制帝子。
闻言,江羽摇头浅笑道:汪总管,或许帝子如此认为,但我并不这么看。
汪顺追问:为何?
江羽解释道:帝子之位,本就伴随着高危与高利。身为储君,自然会培植势力,但锋芒太露,实力过强,易与帝王产生冲突,引发帝位之争。
然而,帝子必须握有权力,无权的帝子难以立足。
这是帝子的第一重困境。
其次,帝王培养帝子,却不会一味纵容,必会试炼帝子,平衡其力量,这是王者的职责。若事事优待,帝子将无法应对乱局。故陛下以雍王为砺石,磨练帝子。
江羽娓娓道来:可惜,帝子选择了最为极端与可惜的道路。
帝子需展现能力,却又不能过于张扬。同时,还要能解决各种难题。总而言之,帝子之路不易。但若能挺过,成为继位的君主,一言九鼎,所有付出皆有价值。
所以帝子虽险,却甘之如饴,无数皇子如同飞蛾扑火。
至于帝王,试炼帝子,使用帝子,甚至防范帝子,种种因素交织,本就艰难无比,这是世间最难处理的关系。
江羽最后道:不过说到帝子,你仔细想想,陛下虽以雍王为砺石,却未曾显露出对帝子的忌惮。可惜,帝子只看到陛下用雍王制约,未察觉帝王的深意。
汪顺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对江羽的敬佩更甚,如此年轻的江羽,看问题竟如此通透。帝王孤高,故帝王与帝子的关系更为错综复杂。
两人交谈之际,大殿深处,榻上休息的帝王耳畔微动,脸上悄然浮现出一丝宽慰,至少还有人能理解他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