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天玄宫内。
仙帝赢九霄正埋头于仙籍批注之中。
虽然赢九霄已届六旬之龄,然而其修为深厚,身形矫健如初,犹如青壮之年。早年间他便涉足修炼,虽然武道修为未曾登峰造极,却也足以让他体质强韧,抵御岁月侵蚀。
赢九霄审视着手中的仙籍,其中记载的大秦雍州境内的灾情却令他眉头紧锁——多地干旱肆虐,使得黎民百姓生活艰辛异常。
秦国地处西北荒芜之地,地脉贫瘠,比起富饶的夏国与齐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然而秦国民风刚毅淳朴,民众勇猛善战,尤其是秦国尊崇武道,重赏军功,使得将士们英勇无畏,也正是因此,秦国才能稳固地屹立在西方疆域,占据一方天地。
现如今却遭遇旱魃之祸,使得赢九霄心中难免烦忧不已。
此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一名仙侍步入大殿,躬身禀告:“仙帝陛下,户部尚书王棠求见。”
“宣他进来。”
随着赢九霄的命令下达,仙侍离去不久,便见到王棠匆匆忙忙走入大殿,恭敬行礼。
赢九霄轻轻摩挲着略显沧桑的脸颊,放下手中的仙籍问道:“王卿,何事前来禀报?”
王棠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一脸严肃地道:“仙帝陛下,此乃犬子王越递来的紧急奏折,事关重大,他让微臣直接呈递陛下。虽此事紧急,然犬子此举有违朝纲,擅自越级,微臣愿领罚。”
话毕,王棠立刻俯身跪拜。
赢九霄对此稍感意外。
王越特意送上一封奏折,并且请求王棠亲自转交,这种做法确实违背了朝廷常规。一般来说,官员处理事务都需依循层级上报,若随意越过上级,不仅会扰乱秩序,而且一旦放任此类行为泛滥,恐怕整个仙廷都要陷入混乱。
不过赢九霄并未责怪,而是示意王棠起身,接过那封尚未开启的信函。
他慎重地拆开封印,抽出奏折阅读起来。
然而随着目光在纸上移动,赢九霄的面色愈发冷峻。
原来永宁县李家竟然拥有巨额灵石储备,财富之巨倒也罢了,身为修炼家族,李家竟然在小小的永宁县囤积了百万枚修炼用的灵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赢九霄那张古稀之年的面庞,此刻变得铁青一片,大殿之内也随之陷入了沉闷的气氛。
王棠注意到赢九霄的脸色变化,心知不妙,遂开口试探道:“仙帝陛下,莫非永宁县发生了惊天动地之事?犬子无知妄为,触犯天条之处,还请陛下赐罪。”
“王越做得好。”
赢九霄将书信递还给王棠,缓缓说道:“你也看看吧。”
王棠连忙接过,迅速浏览信中的内容。当他看罢奏折,再将其归还给赢九霄时,面上亦流露出震撼的神色,惊声道:“仙帝陛下,信中所述之事,委实惊人至极。”
修真世家,即便富甲一方,乃至我王家亦积累海量灵石,然却不敢私自储藏百万斤灵谷,更何况数十万枚紫晶币与众多肥沃的灵田契约。
小小永宁县李家,竟坐拥如斯巨额财富,实乃令人大跌眼镜。
然而永宁县确有其特殊之处,位于大秦帝国东陲,与夏国相距不远。
此地乃大秦与夏国修士交易之重镇,加之咸阳李氏商号皆依附于永宁县李家之下,故其财宝灵谷充裕,倒也非无源之水。”
毕竟,李家根基深厚,底蕴非凡。
因此李虚能在永宁县赚取大量修为资源,微臣表示认同。
然而若言李虚存有异心,尤其是书信中提及李家勾结外敌、背叛宗国之事,微臣实在难以置信。
王棠双手抱拳,肃声道:“望陛下明察。”
赢九霄微微惊讶,问曰:“王卿,尔与李虚向来势同水火,如今竟替李虚辩护,何故?”
王棠面色严肃地回答:“微臣与李虚确有恩怨,但这只是两家私下的纷争。
关乎国家大计,岂可因私废公乎?王某家族世代修真武勋之家,微臣虽未投身仙途,胸中仍澎湃热血。
男子汉间的私仇,自然应私下解决。
王某欲压李家一头,也必使其心服口服,光明磊落胜出。”
赢九霄抚须点头,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称赞道:“好一个热血沸腾,彰显王家气节,朕对此深感钦佩。”
王棠回应:“蒙陛下谬赞。”
“笃!笃!笃!”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仙卫步入大殿,躬身施礼道:“陛下,扶风郡曹喜之呈递奏章一封,请陛下过目。”
赢九霄接过奏折,打开一看,书信中的内容让他眉头舒展,露出欣喜之色。
原来这封奏折是为王越和江羽请功而来。
信中详述了扶风郡多地遭受旱魃侵扰,唯有永宁县在王越的调度下,疏浚河道,并由江羽创制筒车,从永宁河汲取水源,通过沟渠昼夜不断浇灌全境农田,从而使永宁县的旱情得到有效缓解。
曹喜之已经在着手在扶风郡推广筒车技术,预计不久后扶风郡的旱灾也将得到缓解。
另外,他还提到了李乾在永宁县煽动闹事、四处滋事的情况。
奏折末尾还附上了筒车的制作图谱,方便朝廷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使用。
赢九霄阅毕奏折,随即将其递给王棠,笑着说:“王卿,未曾想令郎的善举无意间解除了永宁县的旱患。
之前王越所上的奏折中仅提及了永宁县李家之事,并未提及永宁县旱情已缓解的消息。”
“曹喜之此次的奏折,提到了永宁县利用筒车取水,彻底化解了干旱危局。
而今扶风郡已开始全面推广筒车技术。
此事朕决定在整个秦国范围内大力推广。”
王棠大致浏览了一下曹喜之的奏折,随后说道:“王越深知旱情严重,却并未上报相关信息,显然是微臣教导无方,请陛下赐罪。”
赢九霄观照天象,察觉旱魃退散,心下大悦,挥手间洒脱笑道:“何来过错之说?你不过是在遵循王氏家训,行事严谨,未显丝毫世家子弟的骄狂之态。”
王棠肃容回应:“我王家之人,傲骨铮铮而非傲气盈胸,在仙尊面前,为臣者自然应守有臣道,岂可妄自尊大。”
赢九霄捋着飘渺仙髯,微微点头,二人之间既是君臣关系,又是数十年交情深厚的故友。想当年他在太玄仙宫执掌六皇子事务时,王棠便是其府邸的重要僚属。
赢九霄脸色庄重地道:“朕原先料想,江羽这弟子尚需时日方能锋芒毕露,未曾想他已经修炼有成,展现出惊人之姿。其所创制的‘水转灵轮’实乃妙用无穷。”
“此物若在吾秦域内广为推行,不仅能解干旱之困,即使风调雨顺之时亦可借其转动之力提水,大大节省人力,确实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仙尊英明!”王棠恭身领命。
此时,大殿门外,一名仙侍立定,恭敬禀告:“启禀仙尊,兵部尚书李虚求见。”
“宣!”赢九霄沉声下令,声音犹如雷鸣,使得大殿之内气氛陡然紧张。
他脸色瞬间阴沉,尽管对李虚的能力极为倚重,毕竟后者主持下的兵部运作得井井有条,但此次李家僭越之举,实在是令人失望。
仙侍领命而去,不多时,一位身形魁梧、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踏入大殿,正是李虚。
他四十有余,正当盛年,身披黑金镶边的法袍,头戴星辉长冠,服饰整肃,自带一股森然威仪。当他看到殿内的王棠时,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寒光。
他已得知永宁仙郡李家覆灭之事。那李家不仅是李氏家族重要的修炼资源聚集地之一,更是财源滚滚、粮仓满溢之地。如今却被王越一网打尽,李乾、李郁父子皆死,此事已然定论,再无翻盘之机。
李虚心中暗恨李乾无能,但他深知,王家控制住永宁仙郡,李乾父子已亡,此案无法反转,王家断然不会允许他插手其中。
于是李虚决定反击。他认为王家吞并了李家巨额财富与产业之后,必定会秘而不宣,将这一切据为己有。这便是他的机会。
既然李家已受重挫,此刻利用王家所得的李家资产,设法将王棠也牵扯进去,使王家陷入困境,这样一来两家都将难言胜败。
李虚踏入大殿中央,深深一礼,朗声道:“微臣参见仙尊。”
赢九霄冷哼一声,问道:“何事惊扰?”
李虚听到赢九霄的冷淡口吻,微皱眉头,旋即猜测多半是因为李乾一事的消息传到了仙尊耳中。他从容答道:“微臣方才得知,永宁仙郡有消息传来,称李家在当地的分支已被悉数清除,家产也被彻底没收。”
赢九霄淡然回应:“并非全部清除,而是有一支自行消亡,另一支因袭杀朝廷命官而遭正法。”
话音刚落,李虚心中不禁一阵颤抖……
他聆听赢九霄的话语,仿若感受到了从其言辞间涌动而出的强大威压,更仿佛窥见了黄帝对于此番纷争的震怒。
毕竟,李乾领着手下弟子在永宁县制造混乱,阻碍了当地旱情的治理工作,这一行径已经触怒了天道。
这无疑成为了李家洗刷不去的污点。
李虚振作心神,肃然道:“尊上,李乾在永宁县恣意妄为,实乃罪无可赦之徒。他身陨道消,也是咎由自取。臣家教无方,以至于李家之人肆意胡为,臣确实有失察之过。”
赢九霄微微点头,并未过多评论,这份默许的态度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场。
李虚接着说道:“尊上,如今李家产业被查处,我们在永宁县经营多年的商贾生意,积攒了大量的财物与百万石灵米。虽然已被查抄,但这笔财富却不该落入王府之手,恳请尊上明察秋毫,查明王越是否中饱私囊?这些财物,理应充公入库。”
话毕,李虚目光炯炯地瞥向王棠,眉宇间闪过一抹凌厉之意。
他认定,你的儿子王越必然有所私藏。一旦证实王越私吞了这些钱粮,那么王越的命运注定悲惨,他在治理旱情上的功绩也将付诸东流。
王棠面如止水,未曾开口回应。
赢九霄冷笑一声:“李虚,你好大的胃口,李家出了岔子,一句家教无方就想一笔勾销,反倒指责王越贪墨财物。”
李虚心中一阵忐忑,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但他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陈词:“尊上,李家在地方经营多年,稍有积蓄也属正常。李乾犯下滔天大错,自有天道报应。然而,若这笔财物被侵占,实乃国之不幸。因此,微臣才敢冒死进谏。”
赢九霄目光犀利,严厉地回道:“你还有脸提此事,那就让你亲眼瞧瞧!”话落,他随手抓起面前案几上的密函,径直掷于李虚面前。
瞬间,李虚脑海中如有雷霆炸响,一时惊愕不已。
他俯身拾起那份密函,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看,只见其中记载的内容令他瞠目结舌——李家在永宁县的所有财产,包括粮食、金银以及地契,王越竟然全都如实上报,且数量惊人,其中甚至还包含了李虚自己都不知晓的部分。
李虚哪里料得到,王越竟然一丝未敢私吞,若是换了他去处理,恐怕早已将大部分收入囊中,只上报一小部分而已。
此刻的情势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由得让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口中惶恐说道:“尊上,臣不知李乾在永宁县竟如此贪婪无度,搜刮民脂民膏。臣失察,未能约束好家中之人,请尊上下旨惩处。”
“你的确有罪。”赢九霄冷漠地回应,“李家人经商之道竟至于此,甚至敢倒卖我大秦国库之粮。此事,你难辞其咎。家教无方,罚你一年俸禄,降职为兵部侍郎,暂代兵部尚书之责。”
“臣谨遵圣谕。”李虚俯首贴耳,趴在地上,臀部高翘,恭敬地接下了旨意。心中却满是对王家的怨恨,尤其是那个深思熟虑的王棠。他本是兵部尚书,将来有望晋升至大秦丞相的位置,如今却因这场算计陷入困境。
这一退位,虽暂代兵部修士府事务,实则修为地位有所下滑,比起王棠已显弱势。未来的修为晋升之路也因此变得缓慢,一步落后,则步步难追,与王棠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开。对此,李虚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
不只是王棠,还有江羽此人,在永宁仙郡为王越效力,为其振臂高呼,甚至出谋献策。尤其是推翻李乾之事,江羽扮演了关键的军师角色。
江羽,此人心中必诛!
李虚暗自发誓,待返回宗门之后,便要遣人秘密前往永宁仙郡解决江羽。李氏家族,岂是江羽能够轻易触怒的存在。
赢九霄此刻并无心情再与李虚交谈,挥手示意:“你退下吧。”
“弟子遵命。”李虚再次叩首行礼,然后恭敬地退出大殿。
殿内仅剩赢九霄与王棠二人,王棠亦无事相询,主动禀告:“尊上,弟子告退。”
赢九霄微微点头,王棠随之离去。
赢九霄独坐大殿之中,思量着李家近日的风波。其实,在大秦皇朝之内,各大世家涉足修炼资源交易由来已久,根本难以彻底禁止。毕竟这皇朝,正是这些修真世家鼎力支撑而立。
大秦朝廷中的多数官员,皆出自修真贵族世家。然而,李家行事太过嚣张跋扈。
“尊上,有关赢十二的情报传回了。”
这时,暗处走出一人,乃大秦黑冰台的执掌者赢三,同时也是赢九霄的贴身守护者。他身穿一袭黑色法袍,手中取出一封信函,递呈给赢九霄。
赢九霄接过信函,迅速浏览其中内容。看过之后,他不禁惊讶出声:“江羽,竟然是荀长卿大师的亲传弟子,并且与韩千秋同为师兄弟?”
荀长卿乃是闻名天下的儒家巨擘,文化界的领袖人物,即便在整个修行界,他的地位亦无人能及。秦国拥有韩千秋这样的才俊,从而吸引了众多士子投身修行,尤其是在韩千秋的悉心教导下,培养出了大量有用之材。因此赢九霄对荀子抱以极高的敬意,甚至曾多次派使者邀其出山,遗憾的是始终未能如愿。
赢三站立一侧,未发一言。
赢九霄摩挲着手中的信函,其中还记录了更多关于江羽的信息,例如他在白家的经历,以及江羽与王越相识的过程。综合种种情报,证实江羽乃江元忠之子。如今赢九霄发现,江羽不仅出身于夏国修真将门世家,更是荀子大师的亲传关门弟子,如此身份至关重要,对于大秦未来的发展也将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就在这一刻,又有宫中侍从走进大殿,恭敬地禀告:“尊上,大儒韩千秋已经离开了白鹿仙学院,目前去向不明。”
“知道了。”赢九霄挥了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此刻赢九霄已然明白,根据赢十二传来的情报,韩千秋匆忙离开发源地白鹿仙学院,必然要去永宁仙郡与江羽相见,毕竟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赢九霄目光转向赢三,问道:“赢三,江羽如今的身份绝非寻常将门世家子弟那么简单,他还背负着荀子大师的传承重任。单靠赢十二在旁,是否足以确保江羽的安全?”
赢三躬身回答:“尊上,以赢十二的实力,足以护佑江羽周全。”
赢九霄说道:“将旨意传达给赢十二,他生死无妨,但江羽不容有任何闪失。若江羽在永宁县内遭遇任何意外,他需以项上人头谢罪。同时,命赢十二调集扶风郡内的黑冰台之力,全力配合他的布署。”
“遵命!”
赢三领命后,却又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赢九霄瞥了赢三一眼,淡然问道:“有何话要说,直言便是。”
赢三回答:“禀上仙,既然江羽身份至关重要,为何不将其请至咸阳城中?他与大秦存有嫌隙,又是荀子门徒,将其接到咸阳,更便于我们安排照拂。”
赢九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答道:“首要之务,江羽尚需历经磨砺,我也需多加察看他。其次,江羽背负深仇大恨,终究会主动前往咸阳。因此,此事无需急于一时。”
赢三恭敬地称颂上仙英明,并行了个大礼,随即悄然离去。
赢九霄独自端坐,双眸犹如猛虎般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面带一丝兴奋之意,自语道:“江羽啊江羽,你带给朕的惊喜真是匪夷所思。朕期待你能在大秦这片土地扎根立足,最终成为我大秦国的一员重臣。”
“我大秦世代蛰伏一隅,历代积累的力量皆困守关中之地。而今你到来,是否预示着我们将迎来东扩疆域的良机呢?”
“朕,静候佳音。”
豁达豪迈的笑声,在宫殿之中久久回荡,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