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离开金满堂之时,周尧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这场戏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了。”
南梧立在她身侧,想到方才偷听到的,也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蛇还是?”
周尧避而不答,而是打开扇子意味深长的说:“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几人不曾上马车,而是随着她的步伐走进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两边皆是小摊,挂着橙黄的灯笼,人流也多了许多,大多都是百姓出行。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看一看,这是自己编的小玩意。”
周尧一边走一边看,目光落在一个小摊前,一群人正围着吵些什么。
她踱步走过去,那声音就更大了一些。
“美人儿,可惜人长得挺美的,脚居然这么大。”
“是啊,一点都不美。”
周尧皱眉看着几个大汉,直接出声道:“别人脚大是别人的事,与你何干?”
一个大汉听见有人反驳自己的话,顿时怒火中烧:“老子的事,你也敢管?”
身旁两个大汉捏紧着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试图威胁住她。
周尧神色不善地看着三人,冷笑一声:“你想要小脚,你自己咋不去裹,在这里说别人脚大?”
啪!
她将折扇一合,凝视着他们:“哦,因为你们也知道,裹脚疼,一群没本事的东西,只知道欺负人家姑娘。”
原本被吓哭的姑娘,紧咬着下唇,听见她为自己辩驳,出言阻止道:“公子,你们快走吧,他们三个是这条街的霸王,你打不过他们的。”
周尧讥讽一笑:“好一个霸王,那我今天就治一治这股不正之风。”
其中一个大汉见她如此大言不惭,握着拳头照着她的面目而来,她动都不动。
果不其然在大汉出手的那一刻,身侧的南梧直接握住他的拳头,利落卸掉他的关节。
哎呀!
周尧垂着眸欣赏着扇子,若是南梧不出手,暗卫的刀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
她撩开衣袍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梧收拾这几人。
当皇帝还是有好处,遇到掌嘴的,没有人敢躲,甚至还得接着,就是要她命的有点多。
随着南梧动手,几个恶霸脸上都是伤,手也被利落的卸掉。
她低头倒了一杯茶,朗声道:“老板来四碗饺子。”
一旁正在看戏的老板,忙不迭地回过神:“好嘞,您稍等。”
姑娘眼底闪过泪水,一脸感恩地看向她:“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周尧将茶推给她,示意她坐下:“喝杯茶缓一缓。”
姑娘看着已经被制服的恶霸,这才敢坐下,解释道:“公子,这恶霸身后还有好几个兄弟,一共七人,被人称为北斗七霸。”
噗!
周尧正低头喝茶,听见这番话忍不住呛了一下。
咳咳!
方辞礼此刻哪顾得上其他人的眼神,熟稔地给她顺气:“您没事吧?”
周尧缓了缓,这才道:“这个名倒是有意思,北斗七霸,适才还以为北斗七星呢。”
方辞礼提起茶壶倒上两杯茶道:“姑娘,你是因何惹上这几人。”
南梧打完,端起桌子上的茶一灌,意犹未尽地评价:“那几个人身上还有点底子。”
姑娘看着他们的面目,见皆是和善的关心,缓缓开口:“我家里世代为农,家中姊妹众多,父母便没有让我裹足,因为我能挑更多的水,打猪草也利落。”
她垂着眸子轻叹一声:“因我相貌好,家中兄弟也年岁渐大,父母便将我卖到青楼楚馆之中,当一位……”
余下的她不想再说下去,眼中蓄满的泪水早已说明一切。
周尧瞧着她身上的衣物,确实是青楼女子所穿的布料,随之行动飘然,青楼之中大多叫做蝴蝶纱。
众人听见她的一席话,顿时都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直到老板将饺子端上桌,热情开口:“官,饺子来咯。”
一时沉闷的气氛被这般打破。
周尧笑着主动说:“来尝一尝味道如何?”
姑娘看着她,脸色微微红,好奇的问:“公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卿宁瞧着你们似乎不是周国人。”
周尧接筷子的手一顿,怎么回事?都觉得她不像是吧?
她淡淡一笑:“姑娘觉得我像哪里人?”
卿宁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缓缓开口:“似乎也不是孟国人。”
周尧低头咬了一口饺子,淡淡道:“嗯,我们是云国人,来此做生意。”
卿宁眉目含笑:“原来如此。”
周尧见她信了,开口问道:“卿宁姑娘,这吉安城有什么有意思的场所呢?”
卿宁略微沉吟,随后缓缓答道:“公子想问的是哪方面呢?卿宁瞧着公子并不是寻欢作乐之人。”
周尧神色如常,又问:“可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呢?”
卿宁沉思良久,抬起头来说:“确实有一件事,三日后川王殿下在香山设宴,宴请吉安文人墨。往年川王府一贯如此,吉安的人称之为香山宴,文人以参加此宴自豪。”
周尧暗自腹诽,就二皇子那种人,还搞附庸风雅的事?
她敛下心思,继续问:“那这个香山宴,主要是干什么的呢?”
卿宁见她感兴趣,解释道:“回公子的话,这个香山宴,以琴棋书画为主,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作诗,此宴第一者,二皇子会单独宴请前往川王府把酒言欢。”
啊?
就这?
周尧轻咳了一下:“就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奖励吗?”
钱啊,玉啊?
都没有?
卿宁掩唇而笑:“公子,此等恩宠,是多少文人墨想要争夺的。”
周尧闻言泄了气,对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恩宠,今天还听见那货想和她扳手腕呢。
她抬眸瞥见南梧吃的津津有味,轻声感慨道:“这个香山宴,委实没有意思。”
卿宁想了想说:“公子据说今年的香山宴与往年不同,连宫里的宁妃和贵妃都会亲临。”
周尧眉头微蹙,二皇子的母亲不是皇后吗?怎的自己儿子的香山宴不去,让两个妃子去露面?
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天色已晚,卿宁提前先离去,周尧支起头继续思索道:“这个香山宴倒是有些意思起来。”
方辞礼见她这般说,忧心道:“可是香山宴需要请帖,我们并没有川王府的宴请,届时如何参加呢?”
周尧轻笑一声:“不需要我们准备,今日他不是已经说了,想看我是龙还是蛇,自然会趁这个机会来宴请的。”
方辞礼闻言眉目舒缓:“是啊,我都不曾想到这些。”
南梧付账之后,几人慢悠悠地往宁王府走去。
此刻这条街道没有什么人,南梧一边走一边问:“这个川王宴请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若是他想考你书画,这不是你的强项吗?若是为难大晟,辞礼不是将他们周国的文人墨按在地上踹?”
周尧听见他的这个话,唇角微勾起来:“对于他来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就是这地头蛇,我就是这强龙。”
她话锋一转:“况且他自信着呢,觉得周国的文化深厚,我们不过寥寥几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么多文人墨呢?”
方辞礼默然良久,缓缓插话:“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
周尧瞧着不远处的宁王府,嗓音平淡:“那便让他瞧一瞧什么叫强龙,如何压这条地头蛇。”
以她如今地位,越有挑战性的东西,越能让她好奇兴奋起来。
夜半,突然开始吹起狂风,方辞礼起身将窗户关上,一道闪电照亮了天地间。
周尧从梦中惊醒,侧身呢喃道:“下雨了。”
方辞礼生怕她着凉,将被子给她盖好道:“瞧着等会有一场大雨。”
周尧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嗯了一声,揽着他又继续睡。
第二日清晨,雨势渐小,窗外的花被打掉了一地。
周尧扯着被子,仍然是一动不动,下雨天比较适合睡觉。
再加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心安理得地又睡下。
良久,张怀德轻轻走进来,瞧见方辞礼坐在软榻上翻书,压低嗓音问道:“殿下,陛下还没有起呢?”
方辞礼往床帐那处瞥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开口解释:“昨日风雨交加,陛下睡得并不安稳。”
张怀德闻言心下明白,手里捧着一份请帖递给他道:“今日川王殿下叫人送过来的,希望陛下能去参加宴会。”
方辞礼接过请帖,展开看了一眼,果真是关于香山宴的,没想到又被陛下预料到了。
他将请帖放在矮几上道:“张公公放心,本宫会递给陛下的。”
张怀德见此感谢道:“有劳殿下了。”
方辞礼屈指在请帖上敲了敲,思索着香山宴。
川王府。
容觞正坐在池塘旁边钓鱼,侧头看向亲信:“宁王府可收下了?”
“回殿下,已经送去了。”
容觞闻言唇角一勾:“这场香山宴比往年有意思多了。”
一旁的亲信满脸疑惑:“王爷,这香山宴不是往年都会开吗?怎的这次就有意思多了?”
容觞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请帖送去居士的时候,居士可曾说了什么?”
亲信摇了摇头说道:“居士只是说会去赴宴,至于其他并没有说,还提醒王爷您,适可而止。”
容觞将竹竿放在一边,冷嗤了一声:“这个半山居士,怎的在此事上这般瞻前顾后?”
当年在加害容烨的时候,他可是半点都没有犹豫,如今在周尧面前,却万分小心起来。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道:“也罢,既然他如此畏惧这个周尧,那本王在香山宴上亲自杀一杀这个女帝的威风。”
他倒是瞧一瞧,到底有几分才学。
宁王府。
周尧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前道:“看来这个容觞是真的想与朕掰扯掰扯,也罢……”
她从不小看任何对手,端起粥喝了一口问道:“玄一,今日周国朝堂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玄一快速来到她面前,行礼道:“周国的几个州县已经两月不曾下雨,土地皲裂,麦苗生长缓慢。”
周尧支起头道:“周皇可曾拿出什么章程?”
玄一想到刚传来的消息,低头答道:“回禀陛下,周皇照例赈灾,只是如今朝中对谁赈灾还尚有争议,四皇子成王举荐的人乃是自己的亲信,而川王也举荐的是自己的人。”
周尧悠悠道:“既如此让我们的人与成王见面,告诉成王需要全力支持川王。”
玄一略有疑惑:“陛下,您是想?”
周尧缓缓放下粥:“既然川王要博弈,那朕便陪他玩一玩。”
“是,属下这就去。”
她拿起筷子,饶有兴致地夹起一个粗粮包子。
川王当真以为这赈灾可是那般容易的不成?
若是没有及时控制旱情,影响可是今年的年收。
办不妥周皇必定问责,办妥了她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