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杨鸣在瑞市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他将大部分班底留在当地,只带着核心骨干,朗安、老五、孔强江和几个心腹横跨国境,进入缅甸。
在缅甸老街与狄明接头后,一行人径直南下,在仰光暂时落脚。
一个月的时间里,杨鸣始终保持着低调。
他们住在城市边缘一处普通的公寓,过着与当地华人无异的生活。
正是在这段时间,麻子从国内传来了一连串震动滇南的消息,乔家轰然倒塌,鸡枞锒铛入狱,一个时代轰然落幕。
这些消息如同一把钥匙,解开了杨鸣此前种种决策的谜团。
他的先见之明让手下人心服口服,“服从”二字不再是简单的等级关系,而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朗安始终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个跟随杨鸣最久的心腹,早已习惯了自家老大那种近乎直觉的战略判断。
在仰光的日子里,杨鸣开始深入考察当地的势力格局。
他结识了几个华人圈子里的关键人物,却很快发现这片土地上的利益分配早已固化。
每个角落都被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所覆盖,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即便以他的手腕也难以施展。
于是一个月后,杨鸣带着众人转向柬埔寨西港。
这个选择源于他与四眼的一次联系。
对方如今在西港经营着两家规模不大的赌场。
借着严学奇的“帮忙”,他还涉足军火交易。
虽比不上在国内的辉煌,却也在异国他乡站稳了脚跟。
除了去找四眼,杨鸣此行还有一个更私人的目的,他想见见花鸡。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就在他刚在四眼安排的住处落脚,准备联系花鸡的时候,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花鸡出事了。
……
“眯眯”是阿豹最早的一批心腹。
这个绰号源于他标志性的眯眼神态,在西港道上,这个习惯性的表情早已成了一种威胁的暗示。
然而此刻,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他的节奏,阿豹下令放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眯眯心中疑虑重重,但在西港的势力圈里,服从永远比疑问更重要。
杨鸣和朗安搀扶着伤痕累累的花鸡,登上了一辆丰田越野车。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因为有些情谊不需要言语来确认。
一小时后,在城郊一家不起眼的诊所外。
杨鸣和四眼倚靠在车边,香烟的火光在夜色中时明时暗。
“这一年多,变化真大。”四眼深吸一口烟,目光闪烁,“瀚海都让你给整垮了,够狠。”
杨鸣淡淡一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阿豹那边,谈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四眼咂了咂嘴,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就是让花鸡以后别在西港露面。”
五百万的赎金数额在他心里翻腾。
这笔钱足以说明杨鸣的实力,也暗示着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对方这不是一次逃亡,而是一次战略性的转移。
“我准备再开两家赌场。”四眼掸了掸烟灰,试探性地问道,“有兴趣入股吗?”
“要投多少钱?”杨鸣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诊所的方向。
“几百万就够。”四眼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老江湖的圆滑,“这边开赌场简单,关键是源。有了赌牌,其他都好说。西港现在有证的赌场上百家,地下的更是数不清。”
他继续介绍着:“在西港,军方就是最好的保护伞。让他们坐镇,基本上就万事大吉。”
“军方?”杨鸣眉头微挑。
四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这地方,有钱就是老大。”
他吐出一口烟圈:“不过势力错综复杂,中山帮、青帮、洪门……这些人都得提防。”
“说起来,那个阿豹可不是简单角色。”四眼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他是洪门的人,据说早年跟过澳门崩牙驹。”
“崩牙驹?”杨鸣眉头微皱。
这个在澳门叱咤风云的名字,在他耳中却显得陌生。
四眼露出一丝诧异,但随即释然。
杨鸣虽在纳市呼风唤雨,但他踏足黑道不过四年光景。
在那片熟悉的地盘之外,很多规则和势力对他而言都是未知的领域。
“这边的水很深。”四眼接着说,“中山帮是台省竹联帮的外围,青帮背靠港省14K。还有湖省帮、川渝帮……”
“听起来很乱。”杨鸣吐出一口烟问。
四眼摇摇头,指间的香烟在黑暗中画出一道弧线:“说乱也不乱。这里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大家先谈,谈不拢再动手。不过一旦动手,就是真枪实弹。当然,只要你安分守己做生意,基本没人会来找麻烦。”
在杨鸣的认知里,黑道从来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
为了利益,任何承诺都可能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但他选择了沉默,没有反驳。
“考虑留下来吗?”四眼试探性地问。
杨鸣将烟蒂碾灭在地上,火星在夜色中迸裂:“让我想想。”
“滇南那边已经不太平了。”四眼意有所指,“连乔家都倒了。在西港混,总比回去蹲大牢强。”
杨鸣拍了拍四眼的肩膀,转身走向诊所。
“你怎么到这来了?”花鸡躺在窄小的病床上,白里透红的纱布几乎裹满全身。
诊所劣质消毒水的气味中,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突兀。
杨鸣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后递给花鸡:“严学奇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谁知道那两个狗日的。”花鸡接过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听说瀚海完了?张静也……”
杨鸣轻轻点头,目光停留在墙上斑驳的水渍上。
“王伟那小子呢?”
“出车祸,死了。”
花鸡猛吸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我日,这么说我认识的人都他妈嗝屁了?”
“差不多。”杨鸣扯出一个微笑,“纳市的玉石店我已经转给孙巧了。按现在的行情,每月十几万的进账问题不大。”
烟雾在两人之间氤氲,花鸡低声道:“谢了。”
“谢什么?”杨鸣斜睨了他一眼,“谢我照顾孙巧,还是谢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都谢。”花鸡撇嘴,这简短的回答里藏着说不尽的情义。
“接下来怎么弄?”杨鸣的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
花鸡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总不能让人白打这一顿。老子要让那帮狗日的付出代价。”
“行。”杨鸣点燃另一支烟,神色平静,“这事交给我,你好好养伤。”
“你?”花鸡愣了一下,“搞得定吗?”
“怎么?”杨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能单枪匹马做了张志强,我就收拾不了这个阿豹?”
烟雾缭绕间,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