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办公桌上留下一道斜斜的光痕,勾勒出杨鸣侧脸的轮廓。
他看向老五的眼神里带着某种深意:“老五,你回去准备一下,先去瑞市,那边有人会接应你。”
“好的,鸣哥。”老五的应答简短而干脆。
杨鸣的目光转向孔强江,后者正坐在沙发的一角,保持着一贯的沉稳。
“老孔,你那边把你的人都带上,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也先过去瑞市。”
孔强江微微皱眉,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犹豫:“鸣哥,这次我们要去多久?”
这个看似普通的问题背后,藏着对未知前途的深深忧虑。
杨鸣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衡量着什么:“不清楚,有可能半年,也有可能一年……”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孔强江:“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你也可以留下来。”
这句话让孔强江愣住了,本能地想要说出“留下”这个选项。
但当他对上杨鸣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感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双眼睛里除了表面的平静,还隐藏着某种更为复杂的信息。
这种直觉来源于他多年在道上摸爬滚打的经验,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潜台词,那些不言而喻的危险。
留下来的诱惑在这一刻变得可疑而危险。
孔强江喉结动了动,最终选择了一个谨慎的回应:“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很快,老五和孔强江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王海整理了一下西装,这才开始汇报这段时间的准备工作:“老唐那边已经把所有的资金都转去了名远,总共三个多亿。另外在缅甸那边,我也托人给你开了个户,回头你要是想要把钱转过去,通过瑞市名远公司就能够操作。”
“你那边呢?”杨鸣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王海露出一个笑容,开玩笑的道:“我又不缺钱,我就不趁火打劫了。”
“也是,你那事务所可是个聚宝盆。”杨鸣接过这个玩笑。
王海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探身向前,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犹疑:“你真的决定了?好不容易你才得到今天的一切,说放弃就放弃了?”
不等杨鸣回应,他又补充道:“就因为章融的事,你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杨鸣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王海,一支自己点燃。
“钱我拿走了,人我也带走了。我过去那边待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出什么问题,我再回来就行,就当是带兄弟们出去度假了。”
“可是你这一走,将来想要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吧?”王海的苦笑里藏着对这个年轻人的担忧。
在他看来,地下世界的地盘就像春秋战国的诸侯国,一旦放弃,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
“你觉得纳市还会再出第二个张志强?”杨鸣反问道。
这句话里暗含的自信让王海一时语塞。
是啊,连张志强那样的人物都被他搬倒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想法在房间里无声地流转,最终化作一份心照不宣的理解。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王海站起身,整了整西装,“缅甸那边,我也已经帮你打好招呼了,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这句话既是承诺,也是某种告别。
“放心,我不会在那边待太久。”杨鸣的声音很平静,但王海听出了其中的果断。
在这个社会上,对待利益的取舍往往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格局。
自瀚海轰然倒塌的那一刻起,杨鸣就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冷静判断。
他深谙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任何看似唾手可得的利益背后,都暗藏着无形的危险。
即便以张静丈夫的身份,他本可以从瀚海的残骸中分得一杯羹,但他选择了毫不沾染,这种克制不仅是对执法部门的精准回应,更是对未来的战略布局。
启程的崛起是他近一年来的心血结晶。
每月近千万的稳定收入,在纳市的地下势力版图中已颇具分量。
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本可以成为他通往更高层次的基石。
然而,当他将这些来之不易的产业变现成三亿多资金时,展现出的是一个更为深远的顾虑。
瑞市名远公司每月百余万的利润,反而成了一个更为稳妥的支点。
章融的意外对于多数人而言,不过是权力更迭中的一个普通插曲。
但在杨鸣的雷达中,这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很清楚,这个事情还远远不算完。
更何况,这起事件背后隐约可见的乔家身影,与他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都在提醒着他不能掉以轻心。
与其在暴风眼中等待,不如提前规划退路。
就算一年后的纳市,无法完全掌控,立足之地依然不会缺少。
而瑞市这个备选据点,有周老三的支持,同样大有可为。
退一万步讲,北上去找阿军,虽然风险不小,却也是一条可行之路。
对于杨鸣来说,所谓“纳市大哥”的虚名,与其说是一种荣耀,不如说是一种束缚。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江湖中,能够全身而退才是真正的本事。
与其在一城一地争逐虚名,不如将实力保存,等待更大的机遇。
……
深秋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沧江浑浊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两周的时间,足以让一切尘埃落定。
老五和孔强江已经带着精心挑选的十几名手下前往瑞市,为即将到来的战略转移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些人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都是将来重新布局时不可或缺的人马。
杨鸣最后一次清点完所有需要处理的事务,并没有与鸡枞当面道别。
一通简短的电话,简单的交代,便已经足够。
黑色凌志车从纳市大桥驶出时,天空正飘着太阳雨。
朗安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叼着的香烟随着呼吸明明灭灭。
他是个称职的副手,深谙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
此刻车内的安静,正是他对老大心绪的最好体谅。
杨鸣靠在座椅上,目光投向窗外滚滚东去的沧江。
这条见证了无数权力更迭的大河,依然保持着它亘古不变的姿态。
江水的咆哮声透过车窗传来,与车载CD机里播放的《谁伴我闯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离别协奏。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
“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