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婚宴厅门外,新娘子正在紧张地等待入场。

    尽管有很多不愉快,但只要仪式完成,傅家大公子和沈家独女就会正式结为夫妻。

    傅家和沈家从此以后,就是亲家。

    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宾们纷纷扬起笑脸准备迎接新娘子。

    婚宴的氛围渐渐热起来。

    而坐在下面的傅程懿却慌乱地接起那个,他们等待已久的电话!

    “喂,宋……”

    “喂?我这里有个女娃儿,叫……噢叫宋厌,你认识她哋对不?你给她打过电话。”

    傅程懿脸上露出紧张又疑惑不解的表情,捂住另一只耳朵,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

    可很明显,电话里的人不是宋厌!

    她急忙答道:

    “认识认识!你是谁呀?怎么会拿着宋厌的电话?她……她怎么了?她回来了吗?”

    主桌上,坐着傅家地位高的几位亲戚。

    他们看了看傅程懿。

    傅砚洲听见女儿好像提到宋厌的名字,低声提醒了一句:

    “懿儿。”

    可傅程懿此时不知听到了什么,睁大双眼,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呆滞了。

    傅砚洲皱眉:

    “懿儿?怎么了?”

    傅程懿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

    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但刚刚里面那个带着浓重口音的老人说的话,一直回响在她耳边——

    “女娃儿,她回不去喽。”

    “她给你留了一个……嗯,视频,视频。她让我发给你,你看哩,就明白喽!”

    电话挂断后,过了约有两分钟的时间,那个所谓的视频才发过来。

    傅程懿的手都是凉的。

    等待的过程非常难熬。

    她思绪万千,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怎样。

    她不相信。

    什么回不来了。

    她不相信。

    直到,她看见宋厌熟悉的脸庞。

    她颤抖戴上耳机,点开那个视频……

    此时,新娘子准备入场了。

    整个婚宴厅一片热闹欢愉。

    可本来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那道紧闭的大门上、以及门口的新娘子。

    不知怎么的,前面却产生一片骚动。

    “好像是是主桌的位置。”

    “那是傅家的千金啊,她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她怎么哭了?”

    “她在找什么?怎么好像求救一样。”

    “怎么可能?”

    宾们议论纷纷。

    没错,傅程懿在求救。

    她茫然失措,泪流满面,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嘴里一直念叨着:

    “救救宋厌……救救宋厌……救救她!”

    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浪漫的婚礼进行曲淹没。

    大门打开,新娘戴着头纱,载着幸福的微笑,挽着她的父亲步入会场。

    而失控的傅程懿,被不明所以的傅家人拦住,安抚。

    她疯了般要冲破束缚!

    可是没有人懂她。

    “放开我!我要去救宋厌,放开!”

    傅砚洲沉声道:

    “懿儿,你也别闹了,今天你哥哥结婚。”

    蓦地——

    除了婚礼进行曲还在放,会场内已然听不到其他声音。

    因为就在新娘和她父亲朝新郎走去时,新郎也一步一步离开了台上。

    就在宾们都以为傅程训是要去迎接自己的新娘、

    沈如卿也不可思议,万分惊喜时——

    傅程训却下去,阔步朝自己的妹妹走去!

    “懿儿,怎么回事?”

    傅砚洲斥道:

    “阿训,你怎么下来了?如卿在等你,你快上去。”

    傅程训紧紧凝着傅程懿,傅程懿扑到他怀里!

    她哭得说不出话,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机。

    傅程训瞳孔一紧!

    屏幕上,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宋厌。

    奇怪的是,屏幕里的她竟然穿着奇异的民族服饰。

    藏蓝色的布料,五彩的花纹,露出一小节白玉般的手腕。

    她一个人坐在昏暗古朴的木屋中,只有微弱的黄色灯光照清她的脸。

    这股他从未见过神秘和野性,让他恍惚有种,他们身处两个不同时空的错觉。

    傅程训皱紧眉头,眸中全是思念和不解。

    为什么?

    她究竟在哪里?

    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过耳的头发已经及肩,额前碎发遮住大大的水眸,白皙的脸庞又瘦了一圈,下巴尖细,五官深刻,鼻梁高挺,朦胧的眉眼间掩着藏不住的悲重。

    可是,她却在笑。

    她嘴边那温浅的笑意,就仿佛在与屏幕外的人谈心。

    看来答案都在视频里。

    他戴上傅程懿递来的耳机,点开视频。

    “懿儿。”

    温沉清泠的女音从耳机里流泄出来,顺着耳道直抵他的大脑皮层。

    他浑身一震!

    ——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同年同月生,我真的很羡慕你有那么好的亲人,那么幸福的家庭。”

    “你的爸爸、妈妈、哥哥、爷爷,但凡能有一个,都是我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看着你,我就像在看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我不能让别人破坏它,因为它是你;它也是我梦想中的人生。”

    “一眨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其实,我很满足,因为你和夫人早就成为了,我的亲人。”

    “不过……”

    “现在可能要说再见了。”

    ——

    傅程训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猩红。

    ——

    “我很遗憾,以后不能陪你,也不能保护你了。”

    屏幕里的宋厌叹口气,平静、怅然、烦恼。

    “你说要给我介绍优质男,看来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世界上好男人还是很多的,你爸爸是,你哥哥也是。希望你早点找到能一辈子宠你、保护你的男人,穿上我没穿过的婚纱,让夫人省心些。”

    “夫人……不要告诉夫人我的事,就说,我去执行任务了。”

    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开始变得艰难。

    “等夫人的病好了时,如果我还没有回去,就告诉她,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不要再等我了。”

    “这二十多年,夫人对我的好,用‘谢谢’两个字没办法表达;我妈对夫人的伤害,用一句‘对不起’也没办法弥补。”

    “其实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我要怎么报答夫人?”

    “可是她什么都不缺,我也什么都没有。”

    “甚至她本身就拥有你和你哥哥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说完这些,她停下,默默拿出一张泛黄的草纸。

    展开后,放在镜头前。

    当傅程训看清上面的字后,他无意识地向后踉跄一步。

    ——

    “这是给夫人治病的药方。你拿着药方去找中医专家看看,市面上有没有这些药、或者它们的替代药物。”

    “但是,我想,上面很多药,外面的中医应该都不认识。因为这些药,只在湘南大山里有。山里也很少见,就连……写这个药方的人手里也没有。”

    “懿儿,我去找药了。但是当你看见这个视频的时候……药应该是拿不回去了。”

    宋厌艰难地说完,顿了顿,沉默地闭上了眼。

    接着,她垂下头。

    用苍白瘦骨的双手捂住了大半张脸。

    傅程训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看不见宋厌的脸,但似乎,她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直到,她的双肩开始抖动。

    傅程训此时恨不能进入到屏幕里……

    突然,宋厌起身跑出屏幕!

    反常、突兀,让人揪心。

    镜头对着被撞歪的黑老木椅子上,看不到她的身影!

    屏幕外,逐渐传来宋厌由浅到深的哭声。

    那么绝望。

    那么痛苦。

    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未有过这样肆意的放声痛哭。

    傅程训比她还要痛苦,他微微屈身。

    因为,他的心真的好痛。

    “对不起。”

    “对不起。”

    屏幕里不断传来道歉的声音。

    那是一种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改变未来事态的无助。

    程筝突然病倒的事给了宋厌巨大的打击。

    特别是夏夏之前还打了程筝。

    她还没有报答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还没弥补她妈带给夫人的伤害。

    所以。

    要么,还药。

    要么,还命。

    只要她还剩下一口气,她就一定会把药带回来。

    “帮我告诉我妈,我房间抽屉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她的生日。里面有几十万,是上学的时候夫人给我的生活费。”

    “我能留给她的,只有这些了……”

    ——

    镜头前人影一晃,还没看见人脸,视频戛然而止。

    傅程训攥紧拳头,浑身的血液激荡!

    他胸口被莫大的悲哀淹没。

    他死死握着手机,在众宾的注视下,开始朝外走!

    “阿训,你不能走!你要去哪里?我不准你走!我们的婚礼还没结束!

    不知是谁拽住他,他狠狠甩开她!

    “滚开!”

    他冷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婚宴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