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高级动物。

    区别人类和狭义上的兽类,就看人性是否多过兽性。

    很显然,罪犯在杀人那一刻起,兽性已经超过了人性。

    这对宋厌和大多数警员来说,无疑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凶残的罪犯。

    甚至据了解,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在抓捕过程中,他不仅伤了八名近身的警员,还刺死两人。

    因为他知道,他要么死在山里、要么死在公审的枪口下。

    他现在能多拉一个垫背是一个。

    他的反抗,是毁灭型的。

    而这两人,都参与了跟罪犯的贴身肉搏。

    最终,罪犯被抓捕归案。

    这起案子影响太大,特别是在最后的抓捕环节,他致使警方死伤那么多,这在近十年都是个案。

    他必须被活捉,接受审判。

    当新闻铺天盖地发布出警方的伤亡情况时,并没有官方确定消息、以及死伤者的身份。

    这对普通民众来说,只是牵动心神的十年大案。

    但对参与抓捕的警方家属来说,却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程筝正在术后的恢复期,但她惦记着宋厌,她也干了一辈子新闻,知道这个案子肯定有消息传来的。

    就算傅砚洲他们不想让她知道、让她担心,但她总有办法。

    当知道警方有伤亡、宋厌也联系不上时,她当即胃里有了反应。

    呕血了。

    傅砚洲大惊失色!

    幸好程筝做了检查后,不算太大的问题。

    傅砚洲的心脏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他守在程筝床边,双眼猩红。

    程筝醒来,摸摸他的眉眼,轻声说:

    “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老得特别快啊?”

    其实从样貌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神色、心境都不一样了。

    人到了岁数,自然就怕了。

    傅砚洲握着程筝的手,落泪了。

    程筝愕然:

    “你怎么还哭了?”

    “筝筝,你知道吗,知道你的胃有癌变风险那天,我觉得天都塌了。”

    程筝心一软,开始心疼她的丈夫,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

    傅砚洲把脸埋进她的掌心,在她面前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筝筝,我算着,我们已经认识快要四十年了。我们是为什么会相遇、会相爱呢?时间,时空,都好奇妙啊。”

    “……”他的话,让程筝也莫名伤感起来。

    接着,傅砚洲像孩子一样,迷茫地问:

    “筝筝,这四十年怎么一晃就过来了?我记得发生了很多事,但回头看一看,四十年还是太短了。”

    程筝眼睛湿润了:

    “砚洲……”

    傅砚洲抱紧她的手,她虽然看不见他的泪水,但她的手早就湿遍了。

    “筝筝,我想跟你再过四十年,我们再过一遍……我……”

    他嗓子都哑了。

    “我不是因为愧疚、或者遗憾……我是跟你过不够,我想跟你过一遍又一遍。以前我听见生生世世这种话,总之嗤之以鼻,觉得都说烂了的话,真虚伪、真矫情。”

    “可现在,我只恨我不是神,不能跟你保证,我们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筝筝……”

    程筝把他的头抱进怀里,柔声在他耳边说:

    “砚洲,我也不能保证我们有生生世世;但我跟你保证,这辈子,我还能跟你过四十年。”

    傅砚洲搂紧她的腰。

    病房外,傅程懿靠在爷爷怀里,哭了。

    傅谦摸着懿儿的头,也感慨。

    都快四十年了。

    他这个公公第一次“见”到程筝,还是一张照片,他儿子和儿媳在高二那年机缘巧合之下的合照。

    傅程训看着里面相爱的父母,心里也难受。

    他死死握着手机,本是来给程筝传消息,让她不要担心的。

    从罪犯被抓捕那一天起,他给宋厌打了上百个电话,他的手都是抖的。

    宋厌没有接。

    这两天,几十个小时,成千上万秒,每一刻他都备受煎熬,剜心一样的痛。

    他的心快要空了。

    不过,刚刚,他终于联系上了宋厌的领导。

    她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她是受伤的八人之一,幸好没有伤在要害。

    那一刻,傅程训整个人松弛下来,差点瘫倒在地上。

    ……

    官方在最短的时间内梳理案情后,进行了精准详细的通报。

    程筝知道宋厌没有生命危险,虽然受伤了,但万幸没有伤到命,还有什么奢求的?

    她总算是放下心了。

    而这些,沈如卿都看在眼里。

    牺牲的两名警员被授予“烈士”的称号,遗体已经第一时间送回家乡了。

    同时在新闻频道专题栏目中披露的,还有抓捕时的实况。

    甚至有长达十几分钟的警员先后贴身肉搏的执法视频。

    那画面,十分惊险,身为女刑警的宋厌身手敏捷,给了罪犯好几次致命一击,救下同事。

    虽然画面被打了码,但她被罪犯压倒在地,刀子一点一点扎入身体的画面感动了无数人。

    这个视频当然是没敢让程筝看的,傅程懿边哭边看,差点没哭死。

    连傅谦都对宋厌大加赞扬。

    傅程训咬紧牙,他不敢看。

    不敢。

    他的心好疼。

    他不想让她当警察了。

    ……

    沈如卿在得知宋厌很有可能牺牲在湘省大山里时,她心里是十分敬佩的,甚至她也跟难过。

    她和她的家人还在暗自庆幸,她没有做这份出生入死的职业。

    可当警方通报了,宋厌还活着,受了伤,成了全国人、甚至国外人眼中的“女英雄”时,她的心态就变味道了。

    ——

    程筝的胃在手术恢复期中,情况不乐观,按照沈父的意思,最好用A国的中医疗法。

    而这中医疗法中,最好找有奇效的土方。

    所谓高手在民间,沈父恰巧知道一个人,就在湘省。

    当这个土方和湘省特殊的草药被好不容易送到沈父手里时,他很兴奋,第一时间就要联系傅砚洲。

    “爸爸,这个药,我们……先不给了。”

    沈父惊诧:

    “为什么?这是给傅夫人救命的方子和药物。”

    沈如卿想起一直以来,程筝对她的不冷不热,心里憋闷,还有对宋厌的在意,便也冷情起来。

    她淡淡地说:

    “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也不见得感激。”

    沈父皱眉。

    不过,亲疏远近。

    他最终,没有把药给傅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