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输氧面罩的云建斌转过了头。
进来的只有三个人。
吕锦榕跟云景安,还有一个让他眼神怔愣许久的女人。
她跟年轻的吕锦榕是那么像。
云建斌本能伸手摘掉氧气,嘴唇动了动。
吕锦榕冷漠:“这是我女儿,我找到她了!”
云建斌脸上有了些血色,颤着伸出了手。
周成渝认真打量着对方,没上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对吕锦榕的感情至今还只是认为对方不讨厌,挺顺眼的,有亲切感。对这么个父亲,又怎会有多大的触动。
来就是看一眼。
好奇。
不会干涉云家的事,也不会多说别的。
云建斌反复观察着周成渝,沉重的内心微微松了几分。
活着就好,很好。
她活着,自己那两个失踪的儿子多半也会活着,那个快记不住的女人肯定也活着。
云建斌声音暗哑,费力:“我有话跟你说。”
吕锦榕拿出了股权转让协议:“签字摁手印后,自然跟你有话。”
云建斌挤出笑容:“没用的,遗嘱我已经让律师公证过,遗产会由他全权处理。你不用再拿她们三人威胁我了,我了解你,我只是一直抱有一丝幻想。为了这点幻想,我才愿意一退再退,把云氏暂时交给景安……”
吕锦榕冷然:“你以为律师管用!”
“律师不管用,我找的律师自然是管用的。趁我还有些清醒,咱们夫妻俩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不定我没了遗憾,会马上通知律师取消遗嘱的效力。
我太了解你了,为了防备你,我这些年合法收养了不知多少孩子,他们有着跟景安一样的继承权。锦榕,我已经快不行了,就想听你几句实话。”
吕锦榕身侧的右手攥住,近乎刺穿掌心。
她让儿子女儿都出去,温和坐在了云建斌病床前。
“也对,夫妻一场,是要让你死不瞑目。建斌,你想听什么实话?关于沈微雨娘三个的下落,死活?其实几十年前我就有小道消息,听说是成了动物粪便!
这群绑匪实在是罪大恶极,残忍至极。你也说了夫妻一场,这消息我始终不敢告诉你,怕你受不了啊!”
云建斌眼睛骤的睁大,死死抓住了吕锦榕的手。
吕锦榕由着被他抓疼,只淡声道:“夫妻感情我幻想过,最后实在不稀罕了。我就只在意我的孩子,为此宁愿永坠地狱。至于你那些小儿科的手段,我倒要看看,你死了后,那些被收养的人,有几个敢站在我面前!”
她说话间,另一只手轻巧从云建斌枕下拿出了一支钢笔。
抽出被握住的那只手,她拿着录音笔转身:“我知道你死前还想报复我,但你这智商,可能做不到!”
门,砰的关上。
门内的云建斌坐起身,从床上摔了下来。
管子,线,扯了一地。
他往前爬着,嘶吼着。
引去了医护人员。
几分钟后,医生满脸忐忑低沉的站到了吕锦榕面前:“云,云老爷子去世了!”
吕锦榕无动于衷,转头看向身后拿着遗嘱副件的律师,主动道:“你不用跟我说遗产的事,谁想要,让他们自己去找云氏法务!”
她随之拿起了手机:“小王,你云叔去世了。为了云氏的安稳,你们作为眼下最大的股东,势必要表个态。”
“吕阿姨,节哀,我会马上召开主持董事会。让景安也节哀,云氏有我呢。”
周成渝目光微妙落在了吕锦榕身上。
吕锦榕则重重搂住了她,久久没有说话。
周成渝试着在她背上拍了拍:“有事找我,能帮我一定帮。”
“不会有事,妈找你回来是为了对得住自己,想知道你过的好。不是为了给你添堵,把你搅和进一些烂事里。人你见了,医院就别待了,过年呢,晦气。”
云景安伺机插话:“他说了什么?”
“他给你收养了不知多少有合法身份的弟弟妹妹,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不用想了。筹钱,准备买。还是高看他了,为了云氏当年不惜放弃心爱的女人,现在为了恨我,又把遗产转手给了一群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只能说,人一老,脑子就不好使了,昏招频出!”
周成渝听的无言。
她庆幸自己被养在了周家。
不然有个这样子的父亲,这样子的家庭环境,她本来就偏激的性格不知会蔓延至何种程度。
正要告辞,云景安看向了她:“买这些人的股份肯定是贱价,我妈那边跟资委的人打过招呼,恐怕要分出去五六股。剩下的,咱俩一人一半,我这也不用准备那么多钱了。”
周成渝不为所动:“不要,合作可以,云氏我边都不想沾。”
云景安:“云氏主体都值一万八千亿,支线业务无数,你不要?”
周成渝如避蛇蝎:“别打我主意,说不要就不要!”
云景安一瞬之间就懂了她意思。
这是怕手里资本越多,自己有可能会去针对周野。
还真是够心疼的,这都能考虑着。
云景安:“不要也行,借我点钱,一时恐怕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周成渝:“点金财务对你开放,我会打好招呼,走正常借贷,要利息的。这种事你得理解,就算找银行,利息也只会更高。”
“你财务的钱够不够啊?”
“郁青峰那里还有一定的额度,他欠我的人情。钱尽管用就是了,反正有云氏做抵押和背书,我也不怕你赖账。”
吕锦榕笑:“你们兄妹还在这讨价还价!”
周成渝看向云景安:“你自己留这处理吧,我先把老太太送回去,年龄大了,这都多晚了。”
云景安:“让她去你家,有你陪着我放心。”
周成渝自无不可的答应,出门扶着吕锦榕登上了厉军开近的车子。
车上,点开隐私模式。
周成渝问:“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吕锦榕目光幽远的笑了笑:“很快你就知道啦,人都死了,有些事该有个结果,有些案子也该没了悬念。我吩咐你哥了,谁要敢欺负你,让他先去跟人拼命……以后你们兄妹俩只要能互相帮助,懂得信任,妈就别无牵挂了。”
周成渝蹙眉。
总觉她话里有话。
吕锦榕双手把她手拿在了掌心:“你不会怪我把你爸给气死吧?”
周成渝:“我就只有一个爸,病床上那个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吕锦榕:“真羡慕他,也真感谢他帮我把女儿养那么好。”
周成渝又瞥了她一眼,打岔聊起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