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菀然不好怪大嫂心大。季春华躺着,家里确实需要人。

    她一手抱起俞小香,一手拎起背篓:“大嫂,我和小香一起去。正好让小香教我认野菜,还有村里的路。”

    听她这么说,祝小珍急忙追出来,拿起个树叶子包好的煨熟红薯,放进她背篓。

    “三妹,出门山路不好走,你小心些。饿了吃红薯垫垫。”

    一般来说,出门干活的人没口粮可带。但俞菀然不同,公爹公婆私下都叮咛过她,要照顾好三姑子。

    所以,一早她便多煨红薯,准备等俞菀然喊饿拿出来。结果没想到,俞菀然要和闺女一起出门?

    她不放心地看了俞小香一眼。

    “小香,照顾好你三姑姑!你三姑姑是大人,饿得快。那个红薯,你不要吃你三姑姑的!”

    俞菀然一阵汗颜。

    她这嫂子,到底活得多卑微啊!竟然喊自己六岁的闺女,照顾自己这大人?

    不过家人对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短时间内大概无法改变。她没有浪费唇舌多言,笑一笑:“嫂子,那我们走了,辛苦你在家多照顾娘。”

    祝小珍目送她们背影去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半天反应过来,急急追在后面。

    “小香,你下来走!怎么让你三姑姑一直抱着……”

    俞小香窝在俞菀然怀里,有些贪婪地嗅着三姑姑身上的幽香,感受那怀抱的温暖。

    长这么大,她很少被娘以外的人抱过。三姑姑不像娘,怀抱似乎更软和,更安全。

    俞菀然一个练武之人,也不觉得小侄女那点分量算回事。走一段路,想用手顺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才把俞小香放下。

    不过,也没搁地上。而是拿出背篓里的镰刀,将小人儿装进去,翻出那个红薯,塞她手上。

    “小香,饿了就吃。三姑姑背着你走。”

    她不需要谁带路,俞小香只是她出门的借口。虽然这一世没走过乡间路,但清平村在她上一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忆了二十余年!

    俞小香抱着红薯,甜香味直钻鼻孔,馋得她直淌口水,但她哪敢下嘴?

    “三姑姑,让我下来走,我给您领路……”

    俞菀然摸摸她瘦尖尖的脑袋,柔声道:“小香在背篓里坐着,也能指路。等到了地头,三姑姑再把小香放下来走。”

    不然,以俞小香那小短腿,估计天黑也上不了山。

    俞小香喜欢听三姑姑温柔的声音,看三姑姑好看的笑脸。虽然觉得让三姑姑背她不对,会累着三姑姑。但三姑姑要求,无论如何拒绝不了。

    见俞小香睁大眼睛,乖巧懂事的模样,俞菀然的心快被萌化了。剥开树叶,掰下小截红薯,放进俞小香口中。

    看着她下意识砸吧嘴里的东西,方才笑着将背篓负在背后。

    此时日上三竿,不少村民在地里忙碌。俞小香小声在俞菀然耳边介绍,这边是张大婶的地,那边是刘幺婆婆的地。

    俞菀然哪分得清楚谁是谁?怕那些三姑六婆议论,特意绕开有人处走。隔着老远,只让俞小香指了下自家几块田的位置。

    将来农忙,她多半要往地里送食水或帮忙的。

    逛了阵,俞菀然带俞小香上山。

    她艺高人胆大,敢往别人去不了的地方走,能挖到蕨菜、薇菜,少量婆婆丁。可惜临近冬天,野菜并不鲜嫩。

    为便于背俞小香,下山顺带砍柴火,不能多采摘。倒是一天天的,把清平村附近山路逛得无比熟悉。

    谁也不知道,她这么早出晚归,实际是在辨别方向。寻找上一世落难之际,无意中掘到的第一桶金位置。

    一晃五天过去,俞菀然融入农家生活非常顺利。

    俞家人打心眼里接受这个天外飞来的新闺女。勤快、孝顺、温和、既识字又会武,比大多数男儿还强。

    俞满和季春华每晚睡觉咕叽几句,内心欣慰无比。即便还惦记萧瑶,倒是想得不多了。

    第六天,适逢集日。俞文彬和俞文荣照旧下田,俞满腰间挂口麻袋,怀揣季春华给的二两银子,准备带俞菀然去石西村。

    这几乎是他家的近半积蓄。饶是两口子肉疼得紧,想想闺女从前过的生活,又是十六年初次回来,再怎么说,也得给闺女置办一身整齐的家当。

    而且考虑说亲,闺女穿得破破烂烂的,怎么相看?所以狠狠心,把积蓄拿出来了。

    若到时不够交税,偷偷把萧瑶留下的锦缎卖了,也能撑很长段时间。没必要委屈闺女,一天天穿她大哥的旧衣,像什么样。

    除了准备买东西,俞满还带了扁担、箩筐,里面装些平日采摘回来没舍得吃,晒干了的野山菌,拿去集市说不定能换点钱。

    父女俩随身揣个红薯,半夜出发,披星戴月,走好几十里山路赶集。

    俞满先还担心闺女不能走,准备走走歇歇。没想到闺女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比他更稳健,倒叫他吃惊!

    难道习武之人,就是这样与众不同?

    俞菀然不知老爹心里所想,一路细心观察沿途路况。上一世,被小弟赶出家门后,又遭遇地痞混混轻薄。

    为保清白,她拖着条残腿,跳下山崖。也是那一跳,跳出生机。侥幸没摔死,还挖到一株崖壁野生的铁皮石斛。

    三两黄金一两斛,因此她幸运地有了从商的第一桶金,开启后面二十年的辉煌商路。

    只是当时正值黑夜,她好不容易从崖底爬上来,怀揣铁皮石斛连滚带爬下山,没有记住关键位置。

    潼城以前只是个县,成为萧国公封地后,才改名为城。地理环境并不好,临近边关,四面环山,交通不便。所辖的几个村,零星散布山中,村周围环境大同小异。

    所以,她现在想找到上一世跳崖的位置,谈何容易。

    晨曦初露的时候,父女俩顺利赶到集市。这里已有三三两两逛集市、摆小摊的人。

    俞满熟门熟路,带闺女找到一处中心空地。摊开麻布口袋,把晒干的野山菌堆上面。然后拿出冷掉的红薯,两人就地坐着吃早餐。

    噎住了,喝口自带凉水。俞菀然注意到,他爹吃红薯时,连红薯皮也没剥,一起咬下肚。

    她略一踌躇,把剥了一半准备扔的皮,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