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满父子赶忙上前,把季春华扶起来抬回屋。俞满不安地回头瞧俞菀然的脸色,对着季春华连连埋怨。
“你做什么呢,然然,才是我们的孩子!”
敢乱认亲,没见大嫂快被打死了?而且,还会让亲生闺女多想。
“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当家的,她……她是我,从小一口一口奶大的孩子啊!”
季春华流着眼泪,嚎啕大哭起来,不住用手捶打自己胸口。
“就算做饭下地,我也背着她不放!我还说要给她置办清平村姑娘、头一份的嫁妆……她不认我,她怎么能不认我呢?”
俞菀然眼眶蓦然一阵酸涩,视野模糊。
国公夫人虽没有亲自奶过她。不过,一日三次,会派身边嬷嬷仔细过问,身边人是否照顾妥当。
国公是位严父,不善于与子女沟通。但她一提出习武,国公会请来最好的武师,纵容她的成长。
父母对子女的爱,能带给子女的东西,是不同的,但同样伟大无私。
萧瑶恨自己夺走了她的荣华富贵。殊不知,季春华也曾全心全意爱过她,包容过她。
她嗤之以鼻、视为粪土的东西,其实才是最珍贵的。
另一边院中,也是哭嚎连连。
大房一家把半死不活的刘燕抬回去,乱着请郎中。这一来一去,天黑下来了。
季春华哭了会,发现俞菀然站在身边,勉强收住悲声,不安地抽噎。
“然然,娘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娘只是……”
她说不出下文。
俞文荣皱紧眉头。
“娘,那个三姐您看见了,那么凶,差点把大伯母活活打死!她哪里有现在的三姐好?您可别再念叨她了……”
俞菀然方才茫然的表情,他瞧在眼里,心里不平得紧!
娘当着三姐的面,对萧瑶表现那么露骨的疼爱,简直是往三姐心里捅刀子。三姐刚回来,努力想融入这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了。
俞满唉声叹气,从炕洞里摸出五十文钱。
“我过去那边看看,大嫂伤成那个样子……”
“不许去!”
季春华顾不上摁眼泪鼻涕,一把抓住他,从他手中强硬抢过钱。俞满怕碰到她伤口,压根不敢反抗,眼睁睁任由她把钱又塞回自己枕头下。
“那个恶妇她活该!”
季春华气哼哼道:“从前她那般欺负我的瑶瑶,我的闺女,我还没嫌弃是丫头片子呢,轮得到她数落?”
她恨恨瞪一眼俞满。
“都怪你从前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大嫂,连我回怼几句也训我!若是你早早维护瑶瑶,她今日也不至于不认我们……”
一边说,一边又心酸起来,用衣袖擦不停流出来的眼泪。
俞菀然感觉憋闷,转身走到厨房。俞文彬和俞文荣赶紧追了出来。
“三、三妹,你别多想,娘一直是那样子的……”
俞文彬嘴笨呐呐。不知他口中的“那样子”,是“哪样子”。
“三姐,娘只是暂时放不下萧瑶,她心里还是爱你的……”
俞文荣烦恼地挠头。这话说得……他自个都不信。
也是,从天而降的新三姐,俞家哪个人能这么快接受。
俞菀然看看缩在厨房角落,抱成一团的祝小珍母女,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你们还没饿吗?大嫂,饭应该煮好了吧!”
“好……好了……”
祝小珍战战兢兢,不懂为什么她还能笑出来。她们吓都快吓死了!
“准备吃饭吧!”
俞菀然左手拎凳子,右手提一块厚重的木板,到院子里拼桌子。
她这么熟门熟路,对自家了如指掌。俞家兄弟被动地跟在她后面,帮忙端饭菜摆碗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转身,发现篱笆院外还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没有散去,个个盯着他们遗忘在院子的几个礼盒打量,两眼冒光。
俞家兄弟顾不上摆饭桌了,连忙把礼盒往屋里抱。不管这些东西价值大不大,财不露白。
俞满安抚好季春华,也跑出来收充当地毯的红绫。心里郁闷死了萧瑶这做派!如此上好的东西,踩脚下作践。
这真是他们俞家养了十六年的女儿?
“俞老二,俞老二!”
一位身形略胖的妇人,脸像黑面馒头蒸开了花,笑眯眯小跑进俞家小院,扯着俞满卷了一半的红绫另一端。
“你这红绫都踩脏了,没用了,不如送给婶子呗?”
俞满……
听见这话,俞文荣赶紧将手里礼盒垒放到大哥怀里,转身杀气腾腾走回来:“送?阿庆婶你脸多大啊?我家的东西,说送就送你?”
他知道他爹不善言辞,而且喜欢当老好人,赶紧将红绫从两人手中抢出去,揽在自己怀中。
俞满咂咂嘴没开口。阿庆嫂的黑馒头脸开始隐隐发黑。
“不送就不送!小子你好歹叫我一声婶子,对长辈说话,咋那么难听呀?”
俞文荣白眼一翻:“我可没有贪小便宜没餍足的长辈!”
阿庆嫂气死了,甩着手,有种想打俞文荣的欲望。俞菀然微笑走过来,清凌凌开口。
“阿庆婶对吧?”
她手指捻起红绫一角,轻轻提起一抖,红绫的垂坠感如同红色瀑布,柔顺自然淌于她指尖。
“你看这红绫,色泽透亮,质地轻柔,触碰感觉如同婴儿肌肤般丝滑。您真是有眼光,即便它沾上些泥土,拿回去洗一洗,仍然能焕然如新。”
“做帘子、做大红嫁衣、或是做喜帐,都是顶好东西。”
俞家父子目瞪口呆望着她。阿庆嫂听得眉眼愉悦地弯起来。
俞菀然笑着继续说:“阿庆嫂想要,依我看,这一匹绫宽三尺长三十尺,市价至少值一两银子。街坊邻居的,爹,我们只收阿庆嫂半价吧?”
被问到脸上的俞满,傻呵呵“啊”了一声。
阿庆婶顿时脸涨得通红。
原本想贪个小便宜,结果俞菀然当众指出这匹绫至少值一两银子。她脸多大,好意思再喊主人家送给她?
可就算她极想要这匹绫,五百文不是小数目,她舍不得拿出来。
满怀愤恨瞅俞菀然一眼。踌躇间,另一个听到此话的中年妇人,当即从人丛中挤过来,大喊。
“俞家姑娘,她不要这匹绫,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