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彬赶紧进屋搬凳子,同时把自家爹俞满叫出来。俞菀然轻车熟路,找到厨房,烧水给大家送凉白开。

    俞文彬看着她这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架势,有点犯迷糊。

    俞文荣扯了把大哥,偷偷跟大哥嘀咕:“大哥,这个三姐可能干了!昨夜是她把娘从城里一路背回来。也是她通宵没睡,照顾娘一整晚,娘才能好!”

    他对俞菀然的敬佩之情,如江河水,滔滔不绝。

    俞文彬有点不信。

    新妹妹的小身板,看上去文弱无比,能把娘从城里背回来?可娘确实躺自家床上了,由不得他不信。

    发现大伯三叔请回来的村中长老,身后跟随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暗戳戳打量俞菀然。兄弟俩过去,一个接了托盘水杯,一个拉俞菀然进屋。

    生怕乡下地方,把俞菀然皮臊了。分家的事,更不能让俞菀然在其中担一分错。不然,不知道俞菀然会被村民传成什么样!

    担心俞菀然多想,俞文荣还陪着一道,在屋里趴窗缝看外面。指指点点,给她介绍来的人谁是谁。

    里正没来,只请来两位在村里有点威望的老人。

    里正家有儿子在城里衙门做工,想必第一时间知道国公府发生的事。

    这种敏感关头,里正哪敢上杆子往俞家凑?随便找个借口躲了。所以,俞泰俞树两兄弟,只请到消息不太灵通的两位叔公。

    不过有两位叔公足够了。分家而已,当事者没有异议,过后就能拿着协议,去衙门备案各自立户。

    与分家不分户不同,这户一分,就是真正的两家人。无论赋税、徭役,都需各自承担。当然,坏事也各算各的。

    之前一直没分户,是考虑徭役问题。

    一年一个月免费为官家服役,一家人可以兄弟俩轮流去。现在分户,两家都需各自出人。

    没办法,两其相害取其轻。相比徭役,老大和老三更怕因为老二家这档子真假千金的事,被国公府迁怒。

    俞菀然怀疑俞婆婆和大伯一家,是早有预谋分家的。桌凳摆好,请叔公们入座,刘燕就替代婆婆,拿了家里的一包田契、地契、散碎银两出来。

    看到刘燕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派头,便猜到这次分家,她家和三叔家会吃亏。

    俞树和陈芳也是如此想,夫妻俩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俞满心不在焉。

    一会儿看看他娘和叔公,一会儿望望西屋。显然还在纠结孩子被调包的事。养了十六年的闺女,即便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感情也处出来了。

    两位叔公查看俞家拿出的家当,与俞婆婆小声交谈。主要征询的是老大俞泰的意见,其他人的不满,不重要。

    这个时代,无论乡下,还是城里,家产大头属于长房嫡子,天经地义。其他人想多分一杯羹,看父母心意。

    而明显,俞婆婆与长房沟通好了,话都是刘燕在当仁不让地说。

    很快分家事宜达成“共识”。三叔公拿着七叔公写出来的三份契约书,清清喉咙朗声宣读。

    俞家一共三十亩田,一亩宅基地。

    宅基地盖的茅草房,这个不用说,归于俞婆婆养老,百年后由长子继承。

    田呢,是五亩私田二十五亩公田。其中私田包含一亩上等、二亩中等、三亩下等。

    长房分一亩上等一亩中等二亩下等;二房分一亩中等一亩下等;三房已经入赘女方,愿意不分田多补银。

    公田无所谓,有能力自家去官府那租赁。给得起税赋,想多少租多少。暂时长房分十五亩,二房十亩。

    然后分家中存款,二十二两银子,俞婆婆说就这么多了。

    老人留五两作为棺材本,剩下的三分。长房、二房各三两;三房因为没要田,多分八两共计十一两。

    存粮两百来斤:老人加长房分一百来斤;二房三房各五十斤。陈芳不要粗粮,俞满立即站出来,按市价五文一斤收,给了三弟家二百五十文。

    至于几只鸡,刘燕说俞婆婆身体不好,那肯定留给老人下蛋补身体了!至于吃没吃着,其他两房有意见当着众人不好说。

    最后,还有一条协议:老人跟长房过活,每年二房三房,需给老人缴纳一定数额的粮食或银钱,作为赡养费。

    俞菀然心里默算,自家总计分得一亩中等一亩下等私田、十亩公田、二两银子七百五十文、百斤粮食。

    看似过得去,钱不够交一年的税;粮食即使野菜掺粥,不够一家人吃一个月。期间不努力刨食,他们熬不过冬。

    最后几间茅草房,她家分了一间住的屋,即原来西屋;还有间柴屋,另外搭了个草棚当临时厨房。与主屋东屋,中间插上篱笆墙隔开。

    这是暂时的。因为地属于俞婆婆,俞婆婆以后不在了,归长房继承。

    他们需得在那之前,找地方另外盖房子搬走。不然等刘燕拉下脸来赶人,面上就不好看了。

    刘燕心满意足,大气地花一百文,恭敬送走两位叔公。

    刘娇没要破破烂烂的茅草房,拎着男人俞树,揣上契书与银子,连夜一家子坐骡车走了。

    这穷地方,下回请她也不屑来!

    俞树进屋,把契书和银钱交给季春华,藏在床板下坑洞内。两口子相对叹气,心情沉重。后面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季春华残了,家里少一个主劳力,短期内还要人照顾。不知道国公府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官字头下两张口,别人想难为他们,根本无需亲自出马。大把的人会看国公府眼色,主动登门闹事。

    季春华想到俞菀然,已经十六岁了,以前在国公府自然不需要他们操心。可现在回到家……

    她试探地问男人。

    “当家的,你说,咱们之前给瑶瑶说好的那门亲事,杨家村猎户的儿子,是不是该给然然?”

    对方算是杨家村首屈一指的殷实之家。虽然兄弟姐妹多,可闺女嫁过去,至少一年到头能吃上几回肉。不像自家……

    俞树皱紧眉头,毫不思索打断媳妇的话。

    “不成!然然刚回家,还不熟悉咱们……而且,你看她被国公府养的那身气派?”

    说给杨家村猎户,简直辱没闺女!不是他偏心亲生的,那臭烘烘、五大三粗的粗鲁汉子,怎配娶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