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说的“有人”只能算对了一半。
因为出现的这几个人,他们是死人。
还都是汪家人。
为什么判定他们是汪家人,也不是看他们的衣服装备,而是无邪从其中一个人身上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当时凌越就脑袋挂满了问号,心说谁出门还要带个笔记本啊。
准备随时随地写一篇见闻杂记,立誓以后要专门著书立说,记录自己挖坟掘墓的一生吗?
反正不管凌越如何腹诽问号脸,这本笔记就是如此这般的出现在死尸怀里了。
无邪和张鈤山却对此见怪不怪,很自然地看起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凌越见状,也只好当这是他们这个世界,亦或是他们这条道上的风气旧俗,也挨着无邪的另一边,探头跟着看起了笔记本。
可惜上面都是一串连在一起的鬼画符。
凌越定睛细看,连脑子里的各种女真文蒙古文月氏文东巴文都翻出来对照了一番。
很好,不认识。
看了一会儿就深感眼睛和脑子都开始痛了。
无法,只好用下巴磕了下无邪的肩膀,轻声提醒:“无邪,你念一下内容。”
只要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就不用为自己的文盲感到尴尬了。
凌越一本正经地继续盯着纸面上的鬼画符。
大概是被她的忽然出声惊了一下,张鈤山和无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个人为了看一个笔记本,脑袋都靠得比较近,大概就是围绕着无邪,站了个小小的三分之二圆弧。
张鈤山和凌越虽然分属无邪的左右两边,却因为距离颇近。
这么一抬头,凌越视线仿佛盯死在纸面上,依旧能感受到他们俩的动作。
凌越:“……”
看什么看,没见过文盲吗?!
少见多怪!
实则张鈤山和无邪之所以看她,并不是凌越腹诽的原因,而是她对无邪做的那个颇为亲昵的动作。
不过凌越自己都没注意,张鈤山不好出声提醒,无邪更是不好意思戳破。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无邪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笔记本上的内容。
笔记本上是用英文记录的,念英语太奇怪了,无邪就干脆直接翻译了。
“2009年8月12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正式加入秘密小队,这是汪家最神秘的小队,只有首领知道我们的存在。
询问过小队长后,我决定开始尽量记录我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这个习惯,听说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尝试保持过,不过目前还能坚持下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对此感到疑惑,询问队友,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提,对我的记录也持冷漠无视的态度。
真奇怪。”
“2009年8月13日,星期四,天气,阴。
我今天就要开始跟着小队出发,去执行独属于这支小队的秘密任务。
现在其实已经不算13日了,而是14日的凌晨三点,回想起今天我看到的一切,我有点睡不着。
对于经历了种种任务,才从汪家人里脱颖而出的我,居然会失眠,我不知道我今天写下的文字,是否会违反家族规则,不过小队长没有阻止,想来是没问题的。
……”
下面刚要进入主题,却忽然被人撕掉了半截纸,以至于第二面的记录内容,也缺少了一大半。
“2009年8月(划掉)14(划掉)15日,星期六,天气,雨。
任务还算顺利,我们在损失了两名队员后,顺利带出了六具变异尸体,小队长检查后,说这六具尸体都符合要求,可以全部带回去。
大家看起来都松了口气,完全不在意损失的两名队员。
在离开的时候,有队友低声遗憾地说,可惜没有把两人的尸首带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遗憾不能为两名队友收尸,没想到这人又说,带回去的话,刚好可以用来喂尸洞里的那群东西。
那群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尸体去喂养?我又想起来,我们找这些变异尸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队长看到我写的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告诉我,这是为了献祭给伟大的神明。
我有些疑惑,我们…………神明吗?”
……
之后的就是连同前面那半页内容,全都被撕掉的空白。
无邪的声音在这片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其实挺好听的。
低沉,温润,清朗,咬字吐音间,还带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一听就是文化人。
听说还考上了特别难考的大学,在他们盗墓圈也算是高知人才。
这可真就贴合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盗墓贼的贼。
凌越听着听着,忽然转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
等无邪念记事本内容的声音忽然停顿,才回过神来,去看记事本上的内容。
凌越以为他停顿,是因为又遇到内容中断的地方了。
不过并不是。
大概是他念累了,暂时休息一下吧。
整个记事本并不厚,也不大,是方便随身携带的那种巴掌大的记事本。
里面写了内容的纸页只有十来张,除了最开始的四张纸,后面的时间跳跃幅度就越来越大了。
仿佛是记事本的主人才刚下定决心好好记录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没过几天,就开始懈怠,不,或许是遗忘了。
他在遗忘自己的曾经。
“2012年3月16日……”
他不再详细地记录星期几,天气如何。
内容也只有一小段。
“今天没有找到变异尸体,它很饿,明天必须有所收获。”
“2013年1月26日。
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真奇怪,它是什么时候被人放到我包里的?
笔迹还很熟悉,是有人在模仿我几年前的笔迹吗?我询问了队员,队员们都没有回答我。
笔记本的主人,请停止你的恶作剧,否则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读到这里,无邪疑惑道:“笔记本在他的包里,他之前将近一年都没发现吗?”
张鈤山摇头:“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汪家的精英,不可能出现这种错漏。”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外行走,和这支小队一起,为汪家搜罗大量的变异尸体。
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整理查看自己的随身背包的频率,比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的人多多了。
除非在某种情况下,这个人的眼睛遭受了蒙蔽,或者干脆就是他这个人的意识处于蒙昧状态。
很快,无邪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时候,笔记本主人直接没有按照日记的格式写,而是开头就写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字迹越发凌乱,还显得有气无力。
这一段用的是华文,虽然缺胳膊少腿,但拼拼凑凑,凌越还是看懂了大概内容。
“2014年1月18日。
我们已经困在这一天很久很久了,联系不到外面的人,六名队员接连消失,或许他们已经被它吃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张鈤山查看了一下其他几具尸体,刚好是六个。
凌越奇道:“他说他的六个队员消失了,可他们明明就躺在他旁边。”
无邪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时间错乱,而是我们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张鈤山沉吟:“如果单单是感知出现了问题,那是不是说我们看不到胖子和黑眼镜,但可以触碰到他们?”
这好像有点悬乎。
不过总比时间错乱来得更科学。
凌越却质疑道:“可是如果能碰到彼此,那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死在了这个甬道入口,却一直没有碰见彼此?”
张鈤山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永远也触碰不到彼此?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定了自己是被困在了同一天?”
无邪若有所思:“我曾看见过一篇文章,说我们人类是没有具体的感知时间的器官的。而我们之所以能对时间拥有感知,一个是借助心灵的体味,也就是俗称的自我意识。二是借助空间的变化,也就是太阳的转动,时钟的走动,等等。爱因斯坦曾说,时间和空间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相对存在的。”
真古人·凌越努力理解他说的这段话:所以出问题的到底是他们的意识还是这个空间?
应该是意识吧。
毕竟汪家专门负责搜寻异变尸体带进来的小队都被困死在了这里,汪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建的养尸洞把自己人都弄死了。
就在凌越独自头脑风暴的时候,无邪忽然问凌越:“你之前说你或许可以骗过测谎仪,看起来你也确实成功了,你现在可以再尝试一下吗?”
张鈤山一听,大概猜到了无邪的意思,也转眸看向凌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