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古潼京音乐会之行,张鈤山和凌越是真的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张鈤山都不敢想象,在九头蛇柏倒塌,几乎四分之三的古潼京沙漠都倒灌倾塌的情况下,凌越究竟是怎么带着他逃出生天的。
对此,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石头碎片打成筛子的凌越表示:“再让我来一趟,肯定出不来。”
期间但凡是哪一块被踩过的石头打滑塌落,又或是埋头硬冲的十次里,唯一撞了她一个头破血流的石头面向她的那一面,滚落时稍微侧一侧,将距离她脑袋不足十厘米的棱角对准她。
两人都绝对已经压在层层沙漠之下,陪着古潼京一起沉睡在地下了。
张鈤山看她浑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有心想扶她,结果自己先趴下。
“别折腾了,你以为你的情况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凌越无语。
她好歹出来后还能勉强运转内力疗伤。
张鈤山是真的用血肉之躯一路扛过来的。
逃命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护住他,凌越受了多少伤,他也没少受。
之前就断掉的小腿经过一番折腾,情况更严重了。
在张鈤山几度欲言又止中,凌越还是把她仅剩的半截体恤衫脱了下来。
撕成条,寻了几根不知是不是九头蛇柏身上掉下来的树枝,先给他简易地固定了一下腿骨。
虽然丹田还是痛得好像要裂开了,凌越多少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走吧,希望他们有人留在外面等我们,不然我们就趁早把自己想要的姿势摆好。”
免得晒成干尸被人挖出来的时候,遗容不够好看。
凌越扶着张鈤山,两人灰头土脸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
巨坑边沿正好是之前九门进来时走的那条老式公路,顺着公路走就行。
倒是不用再去担心古潼京沙漠都没了,那个到处跑的海子还能不能出现。
伊老板对张鈤山这个百岁老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两人才顺着老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迎面就开来了一辆车。
车上正是伊老板派来等在古潼京外面的手下。
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老板看重的声声慢,为的就是用她远超常人的耳力及时捕捉周围的声音,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从古潼京里出来的张鈤山。
她们之所以能来得这么快,也是因为声声慢在另一个通过海子进古潼京的沙漠区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担心出现了什么意外,声声慢就让人把车开着往附近查看。
显然,这还是声声慢,或者说是新月饭店的所有员工第一次看见张鈤山如此狼狈。
乍然一看,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还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张经理?”
张鈤山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他很想找回自己平时淡定从容的架子,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同样的,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凌越这会儿都要好好笑话他了。
又是差点被葬歌弄死,又是接受大量的属于别人的记忆,又是奔波逃命,凌越早就又累又饿又渴了。
身上还痛得要命,这会儿凌越也没精神腹诽端老太爷的作派。
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躺下就要死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声声慢是一位很有管理能力的老员工,迅速把凌越和张鈤山都送进了车里,然后迅速返回营地。
虽然受伤了沾水很不好,但凌越和张鈤山已经是除了眼睛,哪哪都是沙尘和血污的混合体。
就连嘴巴都未能幸免。
都要把二人包浆了。
不洗不行。
不洗,连伤口都无法检查。
好在凌越和张鈤山都不是普通人,重伤入水也只是偷偷疼出一身汗,洗洗就行了。
自己把自己洗刷干净,出来后往床上一躺,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擦。
差点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凌越舒服了,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半句,人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凌越行走在外,即便睡觉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警觉。
现在这样,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死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凌越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京城的医院里。
隔壁病床上就是张鈤山。
人睡得太久了,刚醒来,意识还沉甸甸的不甚清醒。
凌越扭头,看着隔壁病床上的张鈤山,放空心思想了一下:按照他们这个世界现代电视剧里拍的,有钱如新月饭店和张鈤山这种,难道不该住传说中的高级vip病房吗?
怎么还住上平民的三人病房了?
漫无边际地瞎想一通,人才算是慢慢清醒过来。
凌越也没动,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思索这次在古潼京得到的记忆。
这次的危险不算白冒,至少凌越知道了女帝是什么情况。
古潼京的灭亡危机,是开始于一个小孩在过10岁生日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死亡。
正如碑文和赞歌里记录的那样。
古潼京人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信仰和文明,他们自诩蛇神的后裔。
通过古城下的黄泉河中独有的蛇眉铜鱼,来养殖黑毛蛇,采集黑毛蛇的幼蛇,然后将幼蛇植入到族中小孩的眉毛里。
这条蛇将会伴随小孩成长,衰老,死亡。
等到族人死后,这条蛇将会被放归蛇矿。
这就是普通的古潼京族人的一生。
其中,有三类族人是不同的。
一个,是身为神明使者,能掌控虚数空间的城主,代表着神明的力量。
一个,是能够从黑毛蛇的费洛蒙里读取先贤祖辈记忆的“长生种”,也是族中的祭司,代表着神明赐予后裔的智慧。
一个,是每次神明使者更新迭代时开启祭祀,陪同祭品一起走上祭台,接受遥远之外蛇神投来一瞥的少男少女。
这些人是代表神明恩泽与族人尊崇交汇的族中长老。
新的神明使者并没有固定的降生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在葬歌中,凌越看到了变故的开端。
出生的新神使会被祭司亲自抚养,直到十岁那日,举行祭祀,老城主回归蛇神怀抱,新城主正式登位。
然而在那一年,即将满10岁的新神使在祭祀即将开始的前一日,忽然离奇死亡。
祭祀仪式无法继续了,所有族人陷入未知的恐慌中。
祭司和城主、长老们商议过后,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原定的祭祀。
然而第二天,蛇矿里的黑毛蛇就开始躁动起来,黄泉河里的蛇眉铜鱼也大面积死亡,不过三日就死绝了。
纹在族人眉毛里的黑毛蛇开始狂躁地攻击人,将族人变成蛇人后继续无差别攻击,族人死伤惨重。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族人不得不将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舍弃,把和他们共生的黑毛蛇从眉毛里挖出来。
似乎这样背弃神明,背弃信仰的行为越发激怒了神,古潼京的白沙化作风雨,从天而降,淹没着所有生命。
就在这时,城主于睡梦中得到了天启,知道蛇神之眼被人窃走,只有寻回蛇神之眼,才能平息蛇神的忿怒。
于是古潼京派出一队人手,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寻找蛇神之眼。
剩下的人每日聚集在神殿内外,日以继夜,不停祷告请罪。
然而死亡依旧在继续蔓延。
城主和祭祀长老们最后开了一次会,决定不能再等待新神使的降生和成长。
他们要立刻举行祭祀,期待城主回归蛇神怀抱后,能够陈情于神明,恳求神的谅解。
在完成祭祀后,祭司也借着“神力”沟通了异时空的族人血脉,强行灌注了蛇神后裔的部分记忆。
希望获得启示的异时空族人能够寻找到蛇神失去的眼睛,然后按照古老的祭祀仪式,与神明沟通,让神眼回归神体。
古潼京人生来擅长操控蛇虫,就连九头蛇柏都是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绿植。
而凌越曾经调查过,有模糊不明的记录曾言,女帝身负异相,眉纹黑蛇,可操控遍山蛇虫。
或许,此番异相,正是与古潼京最后一任祭司有关。
既然女帝能被祭司认定为蛇神后裔,那她的母族必定来自月氏分支。
被祭司跨越时空找到,女帝的血脉恐怕出现了返祖现象,比她母亲部落里其他人都强悍。
所以才会刚出生就造成了皇宫内外的蛇虫躁动。
知道了古潼京人的秘密,还得到了所谓的能与神明沟通的方法。
女帝那些看起来着实癫狂离奇的行为,是否有了另一种解释?
想到这个世界某些人对长生,对成神的几百上千年如一日的追逐,凌越皱眉,将女帝的前后作为,与长生甚至成神联系起来。
似乎就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