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坍塌,发出的声音和震动时不时就会传进密室,不过这里很安全。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时间一下子就多得不值钱了。
凌越卸下墨竹,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这个密室里的布置,一边好奇的询问:“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张鈤山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再看看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的凌越,认命地找了帕子接了水。
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最开始,我们发现了古潼京的一角,这里的道路很奇怪,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迷路。佛爷就亲自带队,探索古潼京……”
说着说着,张鈤山仿佛陷入了那段回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秋天,按照这里的地理位置,这时候应该是风季,古城里却一点风都没有。”
凌越侧眸,认真听着。
这确实很奇怪,虽然古潼京早已被沙漠覆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地下古城。
但空穴就可来风,这里的空气并不浑浊,说明空气是一直与外界互通的。
张鈤山也说到了他们抵达古城深处时,这里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集体出现了幻觉,直到我们发现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古潼京,那是一座庞大的完整的古城。”张鈤山深吸一口气,然后成功被飞起的灰尘呛到了。
凌越别开脸,抬手挡了挡脸,再转头看回来的时候,就对上张鈤山无奈的表情。
凌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佛爷提出,把整座古城当成一个巨大的乐器,风一来就吹响了。之后,佛爷想要听完整的音乐,就带着我们开启了古潼京修复工程。”
凌越:“所以音乐里,到底有什么?”
张鈤山摇头:“古潼京修复完后,风还没来,这里就发生了意外,佛爷仓促封存了这里的一切,到死也没能听到完整的音乐。”
凌越听到这里,试探地问:“无邪的奶奶也曾跟黎蔟说过这场意外,所以这场意外,究竟是什么?”
张鈤山看着凌越,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凌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张鈤山却忽然开了口:“是蛇,在修复古潼京期间,佛爷同时在研究黑毛蛇和人的共生关系。”
凌越皱眉:“他想像古潼京人一样,达成人蛇共生?”
张鈤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是长生。”
那时候,张大佛爷已经陷入魔怔。
不管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他自己或者为了夫人,他已经开始为追求长生而魔怔了。
这里有因天外陨石产生异变的黑毛蛇,有清晰记录着古潼京人作为蛇神后裔,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达成了人蛇共生的长寿。
还有能开合虚数空间的神明使者,更有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天外陨石。
这一切都让追求长生的人,感受到长生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怎能不让人疯魔?
然而黑毛蛇的毒性太大了,它们还可以侵占人的思想,无知无觉中就能操控傀儡人。
越来越多的蛇人让这里乱了起来,最终只有张大佛爷一个人逃出了这里。
凌越一愣:“所以,关于这场导致所有人死亡的意外,是他出来后告诉你的?”
张鈤山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佛爷愿意告诉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他只需要守好古潼京,完成佛爷交代的命令就好了。
听了张鈤山的发言,凌越只感觉一言难尽:“难怪……”
难怪他这个会长当得那么窝囊。
有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做下属,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服从性。
但这样的人,你忽然让他做领导者,他就会瞬间摸不着头脑,寻不着方向。
领头羊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羊群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久而久之,羊群也就散了。
除非在羊群彻底走散之前,这个群体里再出现一只具备领导能力的头羊。
凌越不由想到了主导这一切计划的无邪。
但很快就否认了。
她不知道无邪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他确实有成为九门新的领头羊的能力。
不管是头脑、胆色,亦或武力,然而他的眼神里,最缺少的是野心。
领头羊不仅要引导羊群走上正确的道路,还要敢于在所有羊都还在为眼下的嫩草心生满足时,提前将目光投向前方,及时开拓新的草原。
面对张鈤山询问的眼神,凌越只是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总不能说张大佛爷很可能对于最后的那场意外,并没有将真相全部告知他吧?
有鉴于张鈤山对张大佛爷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尊敬,凌越怕自己真说了质疑张大佛爷的话,会惹恼这位老太爷。
虽然概率很小,但万一他就是不带自己去听“音乐会”了怎么办?
张鈤山不知道凌越的腹诽,说完当年他们发现古潼京的事后,就问凌越:“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古潼京?”
一开始张鈤山并不愿意答应无邪,带一个陌生人来古潼京听音乐里隐藏的秘密。
但无邪一再表示这个人不会做任何对他们不好的事,并愿意为她做担保。
其实如果凌越真的要借此机会做不好的事,无邪单凭自己,不一定能承担起后果。
张鈤山只是愿意相信无邪的判断。
凌越忽然想起在沙漠的那个夜晚,无邪曾问她的那句话。
她点缀着翠绿泛金的眸子在橘黄的老式矿灯照耀下,闪烁着迷惘和彷徨的碎光。
听到他的问题后,凌越没有说话,而是仿佛出神,又仿佛专注地久久凝视着张鈤山。
平日里因为冷傲而显得强势的眉眼间,是少见的脆弱和怅惘。
仿佛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困住她太久太久,久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出去的困境。
这样的凌越是张鈤山从未见过,不,甚至是难以想象的。
他无法想象总是强势碾压所有人的凌越,竟也会像个迷路的小女孩。
此时此刻的凌越,虽然没有说话。
但张鈤山感受到了,她的内心在向他伸出试探的触须,渴望得到拯救。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几分钟,也或许更久。
她声音轻浅,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对他说:“张鈤山,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