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墨？
洛桑不解其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顾长恒。
《送别》的歌声里，他神色阴翳，珀色的瞳仁猛地缩紧，骨节捏得泛白。
祁墨初勾唇，直起身子，双手插兜，玩世不恭地仰着头，语调轻佻。
“看来，洛小姐这么多年是真的被保护得很好。”
“秋家和墨家的恩怨什么都不知道啊……”
祁墨初踱步到顾长恒面前，要抽走顾长恒手里的证明，后者反应很快，祁墨初并未得逞。
祁墨初自知力气不如他大，识趣地松手。
“没关系，我手里有他的出生证明，以及，他生前我验的DNA报告，我能以旁系亲属的身份替他重新办理死亡证明还有他的葬礼。”
祁墨初礼貌地挥了挥手，笑着走向柜台。
洛桑的脑子，此时就像是一团浆糊。
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那张隐秘又巨大的网一点点的收缩，将自以为跳脱迷雾的她再一次困在了原地。
“桑桑。”
顾长恒坐在洛桑身边，殡仪馆大厅的灯有些暗，行人步履匆匆皆成虚影，唯独身边人的温度和模样是真实的。
洛桑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握住，眼眶里煽动着泪光。
“顾长恒，墨这个姓……有什么特别的？”
顾长恒抿唇，直言道：“当初无英村最大的姓就是墨。”
“无英村事情败露后，他们本家逃到国外，成立daker在国外迅速生根发芽。苏九的父亲死于追捕行动中，苏九才立志成为缉毒警，卧底并调查daker的罪证。”
各国国情不同，daker贪心不足，罪恶的手瞄准华国，利用人性对金钱或情爱的渴望，把他们骗到园区实行诈骗和其他犯罪手段。
谁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勾当，苦于证据不足，没办法将其摧毁，唯有人以身入局，以平凡之躯摧毁魔窟。
“所以，赵叔他?”
顾长恒抿唇。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洛桑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纠缠，砰的一声炸开，胸口涌上一股腥甜，洛桑彻底没了力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洛桑再度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冰冷的白。
二月的阳光渐渐有了暖意，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她的身上。
洛桑蜷缩着身子，心口一阵阵发疼。
“妈妈，你醒啦！”两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洛桑侧目，江卿卿和顾糖果一道跑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她。
顾糖果按下警铃，江卿卿双眼红彤彤的，抓着洛桑的手。
没一会，林子安和齐钰走了进来。
林子安一个箭步冲到洛桑跟前，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谢天谢地，我宝啊，你总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了。”
林子安面朝东方，双手自然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感谢上天，谢谢佛祖，感谢耶稣，东方佛西方神的我都感谢一遍，谢谢你们让我宝醒来！”
拜得有些杂，但态度虔诚。
“顾长恒呢？”洛桑问。
齐钰道：“你昏迷三天了，长恒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你身边，我怕他身体撑不住，哄骗他吃了点东西，这会正睡着呢。”
洛桑心被扯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
“宝，你刚醒，需要静养，我让齐钰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会，我在这陪你一会。”
林子安知道赵西洲于洛桑而言，相当于半个生父，他死了，洛桑心里一定不好受。
世上不会有当母亲的人愿意在孩子面前难过的，他找了一个借口，让齐钰把孩子带出去。
两个小孩心里什么都明白，连担心的眼神都不敢有，就怕洛桑看到了还要强颜欢笑。
顾糖果率先拉住齐钰的手，一手揉着自己的肚子。
“齐钰叔叔我刚好有些饿了，医院食堂的饭不好吃，可以带我们出去吃吗？”
齐钰弯下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
“好，叔叔带你们出去。”
齐钰带着两个孩子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林子安和洛桑。
林子安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再回头时，就跟个没心没肺的没事人一样，到饮水机前，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温水。
“别说，顾长恒建得这医院服务真是没得说，就是食堂不好吃。”
“我宝，我现在可有商业头脑了，你说，我要是承包这食堂再外包出去，是不是能赚好大一笔钱?”
回应他的，是呼吸和沉默。
林子安垂下眸子，言语间上扬的尾调化作无声地叹息。
“桑桑，赵叔在天之灵，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他一个人孤独太久了，要是秋阿姨没留下你，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去了。”
“换个角度想想，一定意义上，赵叔也是得到解脱对不对？”
洛桑渐渐抬起眼帘，空洞的眼神升起冷意。
“那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呢？”
林子安一怔，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在这一刻就像被禁锢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翻遍字典，各种鸡汤轮番过了一遍，竟然只有最朴实无华的两个字：节哀。
洛桑忽的笑出声，苦涩又沉重。
事情承转启合，她说不清道不明。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身边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以为只是离婚，潇洒地拿回大女主剧本。
可突然发现，原来当大女主也不是一件爽事。
“宝，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你别难过啊，你一难过，我也跟着心疼了。”
林子安手足无措起来，他从没见过洛桑如此消沉。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林子安回头看出，一双眼惊讶地都快调出来了。
他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来人一步步朝着自己——啊不，洛桑走近，嗓子里挤出一句疑问。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他看齐钰下的药还不少啊。
顾长恒没理他。
而是坐在病房的床侧。
洛桑抬眼与他对视，空洞的眼里蓄满了眼泪，内心的哀苦似乎找到了出处，她保住了顾长恒，头埋在他的胸膛，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长恒轻轻顺着她的背，嗓音低沉。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