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阮江月离关而去。

    阮星澜和李云泽一左一右随行,身后带了一小队人马以防万一。

    长草坡在黄兰坝口方向,不过比黄兰坝口近的多。

    十里而已,策马一会儿就到。

    不过今夜会面阮江月并不心急,所以路上基本是驱马慢行。

    李云泽对她专门约见卢长胜一事依然好奇,只是现在随行前往,还有其余人跟着,倒是不好开口询问。

    阮星澜还是如往常一般身着青灰色棉质衣袍,面具遮住上半边脸,青色发带将乌发半束。

    他提着马缰走在阮江月身边,“好像没有带头盔,约见是有别的事情?”

    李云泽立即竖起耳朵。

    只听阮江月淡淡“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想用头盔换点好处。”

    阮星澜了然地点点头。

    竖着耳朵的李云泽有些纳闷。

    谈判停战之事的关键是大靖公主,只一个卢长胜的头盔真的能换到什么好处?总不至于……是要卢长胜拿银子来换?

    思绪至此,李云泽摇了摇头,暗忖还是不要胡思乱想。

    等到了长草坡见了卢长胜,自然也就知道阮江月心思了。

    三刻钟后,阮江月这一行人到了长草坡下。

    冬日里寒风阵阵,长草坡上半人高的长茅草被寒风吹的呼呼作响,一浪一浪起伏不停。

    卢长胜到的早。

    也如阮江月一般带了一小队人马。

    两方会面后,卢长胜眸光下意识地睇了阮江月身侧的阮星澜一眼,视线才重新落回阮江月面上,“说说吧,怎么个还法?”

    “拿钱来赎。”

    “什么?”

    卢长胜眯了眯眼睛,原本他迎着阮江月,面上是有几分笑意的,听到阮江月这句话时那笑容也在脸上卡了卡。

    他盯着阮江月问:“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拿钱赎。”

    阮江月淡定地看着他:“这回听清楚了吗?”

    “……”

    卢长胜默了片刻,问:“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

    “对,白银。”

    卢长胜盯着阮江月,深深看了好久,“你还挺有意思的,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拿二十万两给你。”

    “凭你的头盔在我手上,我靠本事夺来,你靠银子换回去,难道不公平?”

    卢长胜冷笑:“你靠什么本事——当时分明是你使诈,而且先前你已经答应还给我,现在狮子大开口跟我要钱?”

    “你可以不赎。”

    阮江月也不生气,淡淡笑着,“我就把你的头盔挂在青阳关的关口,每日让人在城楼上擂鼓呐喊。

    描述当日战况,也让我们两方士兵每日回忆一番卢将军阵前败北的英姿。”

    卢长胜脸色微青。

    阮江月又说道:“而且,二十万两是你赎回头盔的银子,我今日来见你还有其他账要和你算。”

    卢长胜面无表情地问:“还有什么其他账?”

    “药钱。”

    阮江月继续:“你们公主住在青阳关内,且不说她的命是我们的人救回来的,她用的药也是上上等。

    譬如龙筋虎骨有钱难买,都是我们想的办法。

    这笔账难道不该算?”

    卢长胜眯眼盯着阮江月:“你想算多少?”

    “三十万两,共计五十万两。”

    卢长胜眸光深深地看着阮江月,两人在这条防线上你来我往也曾交锋多次,勉强算是相互了解吧。

    但今日阮江月的说辞无疑让卢长胜对她有了全新了解——

    他自然清楚青阳关内军费紧张。

    但没想到阮江月能如此厚颜和他要钱,今日算是开眼了。

    随在阮江月身侧的李云泽怔住了,原来是这样讨要好处。

    而靠在阮江月另外一侧的阮星澜则在先前就猜到阮江月所谓“换好处”。

    此时神色自然很是宁静。

    心中不由暗忖这姑娘是懂得敲竹杠的。

    她以大靖公主用药和卢长胜的面子为筹码。

    这两样哪一样都不便宜,但若真的狮子大张口要百十来万两,大靖方面就算现在答应,日后也定后寻机报复。

    五十万两不少,能在朝廷军费送达之前给青阳关内一定的补给。

    五十万两对大靖而言也不多,尤其是大靖公主的性命在前,那就更不多,不至于引起大靖人的逆反报复之心。

    阮江月看着卢长胜:“如何?”

    卢长胜也看着阮江月,眸光很是深沉莫测,片刻功夫后,他勾唇笑了起来,笑容爽朗豪气,脸颊上竟有梨涡深深。

    卢长胜说:“行啊,不就五十万两?我大靖国力强盛,不缺这星点的银子,我们给得起。

    不过你想拿这银子,可得自己来取才行。”

    阮江月问:“怎么个自己取法?”

    “你到我们大靖军营来拿。”

    “……”

    阮江月只沉吟一瞬,利落应下:“好,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午时,我恭候宣威将军大驾。”

    话落,卢长胜一提马缰带队离去,很快一队人便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

    阮江月冷喝一声“走”,也带人回了关。

    回到营房院落时,阮星澜随她一起进了房间:“看他的样子,明日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如你的愿。”

    “看出来了。”

    阮江月拎起茶壶倒水喝:“但公主还在我们这里,他或许会有点为难,该出的银子却不会短了一文。”

    阮星澜抓住阮江月的手腕。

    阮江月抬眸看去:“怎么了?”

    “茶凉了。”

    阮星澜把她手中茶杯接了放回去,转身出去招呼了一声,院外守着的士兵快步离开了,过了大约半刻钟,送了一壶热水来。

    阮星澜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捏着袖角,给自己和阮江月分别倒了热水,“尽量少喝冷水,尤其的这几日。”

    将热水送到阮江月的面前后,阮星澜说:“明日我陪你去。”

    阮江月唇角弯弯,眉眼也弯弯:“好啊。”

    ……

    隔日,阮江月将训练之事全权交给元卓一,吩咐李云泽点人出发。

    离开之前,她去见了阮万钧,将事情告知。

    阮万钧先前为了营中军费,他自己的书法和不用的盔甲、兵器等都拿去换钱了。

    此时听阮江月去大靖军中谋银子,知道这一趟必定损了南陈脸面,且不会那么顺利,只是局面如此,还能说什么?

    他微皱着眉头暗叹了口气:“一定要小心。”